27.尽欢

    64、

    最像何叶青的那个孩子叫白意生，卓远集团老东家白家的孩子，长方脸，一双斜飞的眉毛压着流光溢彩的凤眸，白面薄唇，一看便是冷情又锋利的人，像何叶青，却比当年的何叶青还要年轻。

    二十出头的白意生其实不是很喜欢陵端，一直以来听着各种传闻，印象里就是个娘炮老gay，和各位男朋友的绯闻是沸沸扬扬，也是奇了怪了，非富即贵的人身边什么样鲜嫩的小花小草没有，年轻的肉体遍地是，何苦揪着一个老男人。

    直到他见到了陵端。

    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依然身形清癯很少会有中年男人保持这么好的身材，似是少年，仪态端方，腰背挺直肩膀放开，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圆圆的杏眼依然清亮，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些看透世事的苍凉清明。

    一个有故事的男人，看得开又有些无所谓的感觉。

    和之前让人谈之变色狠辣阴毒完全不同。

    白意生和陵端第一次打交道就送了一份重礼，碧玉荷叶。

    十多年了，陵端还记得初见这片薄胎玉器时的惊艳，素雅而精致，不可把玩只得供奉的美丽。

    送给杜芳龄之后，不知转了几手，居然到了白意生这里。

    “您应该会喜欢。”白意生又递过来一个盒子，陵端打开是一朵小小的白玉荷花，将开未开，甚是漂亮。

    “那我该如何回礼？”

    “卓远。”

    白意生说，只是想弥补父亲的遗憾，重新夺回卓远集团。这些年方家管控卓远，虽然被天旗压了两次，整体尚可，单凭白意生一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夺回，所以他找到了陵端，最初是方灵韵的嫁妆，一些象征性的股权，这两年几经变动，陵端手里的股权已经有相当分量。

    “我要卓远。”

    白意生要的不是陵端手上的股份，应该是不仅仅是他手里的股份，他有心要把方家赶出卓远。

    陵端点了点，将荷叶与荷花一起收下。

    自从方英卓递了不该递的东西，陵端就一直压着卓远，即便他自己也有股份在里面，却已经压得不少小股东退股，方英卓想吃，然而吃不下，陵端背后有天旗天城撑腰，稳稳压着一头。

    不过这一次，他要压到底。

    他不会直接出面，但是陵端手里的股份一转，风向就立刻变了，一直关系密切的天旗忽然换了合作商，断了卓远的资金链。

    何叶青还问了陵端，“什么深仇大恨，下这么狠的手？”

    “拿人手短。”陵端笑了笑。

    何叶青斜着眼睛看陵端。

    拿人手短？什么宝贝能勾得陵端下这么大本钱，直接换合作商天旗这边光是考察流程就得走三个月，陵端显然是早有准备，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陵端下了决心，但是收拾卓远的心思存之已久。

    陵端想吃卓远很久了，方案做了一套又一套，只是都要下本钱，想着再等等，慢慢打压卓远再找合适的时机下手，因为白意生的重礼下了一剂猛药罢了。

    至于原因？很简单，能吃。

    卓远集团的骨架虽大，然而和当年的天城一样，内部管理是一团散沙，混乱不堪，没有那个能耐却占了位置，谁不惦记，卓远这几年越混越惨可不是他一个人在搞，好几个人一起搞，等着卓远散了架吃个饱。

    现在陵端先行一步将他彻底打乱而已。

    方英卓不松口白意生没法下嘴。

    方英卓被自家妹夫搞了两回，早就毛了，“陵端你专挖自家墙角是不是？”

    陵端起家就是靠着天旗做白眼狼抢来的继承权，完全目无亲长逼着亲爹给的继承权，后来撞塌了绯闻男友的青玉，这几年还蹭着方兰生打开本地市场，现在回头就咬上了卓远，专门挑自家人下手。

    “我是为你好。”陵端语重心长的劝到，“与其看着卓远继续烂下去，不如还给他们白家。”

    他当然不是专挖自家人墙角，他谁都挖，这些年天城吃了多少小公司，帮着天旗挤垮了多少对手？不然亲爹怎么把陵越调出去让陵端坐镇大本营了？不然何叶青凭什么让他持股？

    “方灵韵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下三滥的玻璃！”

    陵端登时红了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她就是因为眼睛没瞎，才会这么做。”

    方灵韵早知道，陵端和方英卓一定会翻，所以临终前帮他解了枷锁，日后，便像对陵越一样对他。

    彼时陵端尚且顾念是方灵韵的母族一直没有下狠手，直到方英卓使了下三路坑陵钰陵珏，方灵韵留给他的，就剩这么多了。

    陵端开口去求欧阳少恭方兰生一群人，差点没把人吓到，二十多年了啊！认识二十多年了！陵端那打死不低头的性格，床都上了还不理不睬的态度，约三回还见不到一回的频率，居然求人了。

    众人纷纷揣测，方英卓是怎么把陵端惹到了这份上——后来陵越无意间提到了两年前的事。

    真够狠的，给亲外甥递du品。

    难怪陵端要连窝都给掀翻。

    震惊之余也佩服了一下陵端的耐心，忍了两年多。

    卓远股价跳水的时候白意生就准备下手，被陵端给拦住了，“别着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现在接手，他还开得出价。”

    “但是万一”

    “你不要着急。”陵端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着急的亏，走了太多的弯路，自然也能理解白家憋屈二十多年想要一口气挣回来的感觉，但是这事急不得。

    英卓集团烂归烂，还有几两肉，陵端就是教他拿刀一块一块把肉割完，点拨着白意生去扶持另一家同类型企业，他在天旗安排妥当，一边压着卓远，一边养着同行，一拉一打，硬生生压着卓远。

    居然把卓远逼得破产拍卖。

    何叶青给陵端鼓了鼓掌，然后联络一下各位老熟人，这摊子，你们就别接了。

    毕竟天旗和天城联手才搞下来的，卓远小半股份都是陵端的，谁接了也吃不下去，与其到时候消化不良吐出来，不如就直接让陵端接受吧，白意生自然而然的成了唯一买家。

    65、

    “别想了，何叶青你动不得。”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白意生拿回卓远就瞄准了天旗，谁让白家当年也是天旗股东之一。

    陵端笑了笑，这是要跟何叶青争食？卓远都还没消化掉，就想着天旗也不看看何叶青一路艹翻多少股东吃掉了多少人，天旗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连吞下卓远都勉强的白意生现在根本不是何叶青的对手。

    白意生不死心陵端也没再劝了，人呐，只有自己摔过跟头才知道疼。

    陵端自己烦得就是还有一波人情要还，何叶青还好说，用他儿子的孽障一笔勾销，可是方兰生欧阳少恭他们却是不好意思再推了，如果不是方英卓把他气到伤他可能会选择慢慢磨，然而一怒之下就什么都豁出去了，不是天天疯传他是靠py交易上位的么？好呀，就拉着py交易的对象一起唱一出，来一曲盛大的葬礼。

    要是卖屁股真这么赚钱首富应该是做鸭的。

    陵端搅拌着酒水等方兰生时默默吐槽。

    方兰生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老婆也是温柔漂亮，自从方如沁去世后乖巧了许多，手段上虽有不足，却也能保本。

    偏偏看到陵端就有许多话说，毕竟当年的事情心中有愧，和陵端解释了好几次，陵端说过去都过去了，偏偏就是放不下。

    方兰生也不会做什么，当年是不懂，现在是不愿意，都已经做了孩子的爸爸，一起出来无非就是打打球聊聊天，陵端郑重道谢，方兰生反而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补偿你”方兰生看着陵端，眼里沧桑几许，再不是当年跟在少恭屁股后面的大男孩，“可是你不需要吧，你根本不想见到我们，也根本不想再和我们有任何联系，我是这样，少恭也是这样，就连你哥哥陵越也是这样吧。”

    “或许，我们还能做朋友。”

    方兰生眼里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虽然他看明白了，但是陵端不清不楚含含糊糊的态度显然是不想告诉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自从陵端当年主动离开，就再也没对他打开内心。

    “当年，你有喜欢过我么？”方兰生沉默一会儿，抬起眼睛盯着他。

    “一开始，那副袖扣，领夹，我准备的就是一套。”

    陵端把东西放出来的时候，方兰生差点哭了出来。

    方兰生知道自己幼稚，也知道他所谓的“负责”有几分气话，虽然最后没有成真，却始终在怀疑，是否陵端只是因为被少恭所伤，在他这里寻找安慰，是否，陵端心里喜欢的其实是少恭。

    后来的风风雨雨，陵端若即若离。

    他摸不准陵端的想法，即便无法再续前缘，却始终旧情难忘，谁知道二十年后，他终于看到了另外一套。

    小小的，专门定制的饰品方兰生那套，内里刻纹是“dd”，而陵端手里这一套，内里刻纹是“ls”，当年兰生一直叫他端端，陵端却叫他兰生。

    二十年的时间，他终于确定当年陵端是认真的，认真回应了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