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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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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漂亮的c遥远而完美。他们俩永远也到不了一块儿,啊,这可怕c没有人性的距离总要把她和另一个人分隔开来

    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静静地躺着忍耐。她感到对他异常的柔情。可一看到他在另一个世界中不受任何干扰地睡着而她却醒着在黑暗中经受折磨,她心底里又不禁感到妒嫉和仇恨。

    她紧张地躺着,很疲惫,活跃的意识早已化作超常意识。教堂的钟在打点,似乎时间过得很快。她活跃的意识听得清清楚楚。而他则熟睡着,似乎时间没有变化c没有变动。

    她很疲劳。可她不得不继续进行这种激烈活跃的超思维。她什么都想她的童年,少女时代,一切忘却的事情,一切没有实现的想法,一切与她自己c家庭c朋友c情人们c熟人们c所有的人有关但让她无法理解的事。似乎她抓住了黑暗大海中一条闪亮的绳子,从无底的过去中把它一把把拉上来,可仍旧没有个头,没有尾,她不得不一个劲地拉,从意识深处把这根闪光的绳子拉上来直到她疲惫c痛苦c甚至崩溃,可还是没个完。

    哦,把他唤醒吧她很不安地动着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叫醒他送他走呢什么时候才能打扰他想着想着,她又没完没了地胡思乱想起来。

    可时间紧了,她得叫醒他了。夜空中的钟敲响了四时,这让她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黑夜即将过去了。一到五点他就必须走,那时她就解放了。就可以在自己的地方自由自在起来。她现在就象一把刀,在磨刀石上磨着一样无法入睡。他有点象魔鬼一样跟她并排躺着。

    最后的一个钟点最长,最终它终于过去了。她的心顿觉如获重释,是的,教堂的钟终于缓慢c有力地在无尽的黑夜之后击响了。她等待着,倾听每一声颤动的钟声“三四五”敲完了,她如获重释。

    她支起身,温柔地斜靠着他,吻了他。叫醒他真让她难过。她又吻了他。可他没有被惊醒。亲爱的,他睡得那么沉叫醒他该有多么可惜呀她又让他多躺了一会儿。可他一定得走,非走不可。

    戈珍异常温柔地双手捧起他的脸,吻他的眼睛。他睁开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的心滞住了。她怕看他黑暗中睁开的双眼,于是她低下头吻着他喃言道:“你得走了,我的爱。”

    可她吓坏了。

    他双手搂住她。她的心一沉。

    “可你得走,亲爱的。天亮了。”

    “几点了”他问。

    他这男人的声音真奇怪。她颤抖了。她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压力。

    “五点多了。”她说。

    但他把她搂得更紧了。她的心痛苦地哀呜着。她坚定地抽出身来。

    “你真地走吧。”她说。

    “待一会儿。”他说。

    她静躺着,偎着他,但毫不让步。

    “待一会儿,”他又重复说,又搂紧了她。

    “好吧,”她毫不让步地说:“我真怕你待得太久。”

    她声音中的冷漠让他松了手,她挣脱了他,站起身,点燃了蜡烛。一切都完结了。

    他起床了。他浑身发热,溢满了生命,充满了。可在烛光照耀下当着她的面穿衣服让他感到有点害羞。他觉得在她对他有些不满的时候,他却向他展示了自己c暴露了自己,这让他感到有点耻辱。这一切都令人难以理解。他迅速穿好衣服,连领带都没打。这时他感到满足,感到完美。她感到看一个男人穿衣服是一种耻辱:可笑的衬衫,可笑的裤子,连背带都是可笑的。一个念头闪现在她脑子里。

    “有点象工人起床去上班,”戈珍想,“我就象工人的老婆。”想到这儿她感到厌恶,讨厌他。

    他把假领子和领带塞进大衣口袋里。然后坐下来穿靴子。靴子沾满了泥水,袜子和裤角也满是泥水。可他自己却很温暖。

    “也许下楼以后再穿靴子更好吧。”她说。

    他一言不发脱下了靴子,拎着它们站起来。戈珍蹬上拖鞋,披上一件罩袍。她准备好了,看看他,他正等她,大衣扣子系到下巴下,帽子拉低了,手里拎着靴子。一时间她心头涌上激情,又迷上了他。这激情仍没衰退。他的脸看上去十分温暖,眼睛很大,很新奇,很完美。她感到自己老了,老了。她踏着沉重的脚步过去,等他来吻她。他迅速吻了她一下。她希望他那温暖c毫无表情的美不要太迷惑她,令她屈服。这是一种重负,她反抗着,但无法躲避。不过,当她看着他那男子气十足的剑眉,小而漂亮的鼻子,蓝色迷惘的眼睛时,她知道她对他的激情没有得到满足,或许永远也满足不了。只是现在,她感到疲惫,感到厌倦。她希望他走。

    他们快步走下楼梯。似乎他们弄出了好大的声音。他跟随着身披绿色长袍的她,烛光引路走下来。她怕极了,深怕吵醒别人。可他对此并不在乎。他才不管谁知道不知道呢。她就恨他这一点。一个人应该小心谨慎,保护自己才是。

    她引他进了厨房。女佣把这儿收拾得很整洁。他看看钟五点二十分了他坐在一把椅子中穿靴子。她看着他穿,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希望他做完这件事,她心里好紧张。

    他刚站起身她就拉开门向外看去。外面仍旧是阴冷的夜,黎明尚未到,天空中仍悬着一弯朦胧的月影。她不用出去了,这很好。

    “再见了。”他喃言道。

    “我送你到大门口。”她说。

    她疾步前行,告诫他注意脚下的台阶。到了大门口,她站在台阶上,而他则站在下面。

    “再会。”她轻声说。

    他忠诚地吻了她,转身走了。

    听着他迈着坚定的脚步上了路,她心里十分难受。哦,这无情无意的坚实脚步

    她关上大门,悄无声息地匆匆上楼钻进被窝。当她进了自己的屋,关上门,感到安全了,她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她蜷缩在床上,偎在他刚才留下的被沟里,那里依旧留着他的暖息。她又是激动又是疲惫,还感到心满意足,终于很快就沉睡了。

    杰拉德在黎明时分的阴冷黑夜中疾步前行。他谁也没碰上。他的头脑是一片沉寂和空白,象一潭静水,很美。他的躯体温暖,膨胀着。他快步走着,心满意足地朝肖特兰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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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一页前一页第二十五章 是否结婚

    布朗温家要从贝多佛搬走了。父亲此时需要住在城里去。

    伯金领了结婚证,可厄秀拉却一拖再拖不结婚。她不要定下固定日子她还在犹豫。她原申请一个月内离开学校,现在已是第三周了。圣诞节快到了。

    杰拉德在等厄秀拉和伯金结婚的日子。对他来说这至关重要。

    “咱们是否两对儿一起办喜事”他问伯金。

    “谁是第二对儿”伯金问。

    “戈珍和我呀。”杰拉德眼中闪着冒险的光说。

    伯金审视着他,有点吃惊。

    “真话,还是开玩笑”他问。

    “哦,当然是真话。行吗戈珍和我加入你们的行列”

    “行,当然行,”伯金说,“我还不知道你们已经这样了。”

    “什么样”杰拉德看着伯金笑问。

    “哦,经历过了一切。”他又说。

    “还应该纳入更广阔的社会背景中,达到更高的精神境界”伯金说。

    “有那么点意思:无论是广度c深度还是高度。”杰拉德笑道。

    “是啊,这一步是很令人羡慕的,可以这么说。”

    杰拉德凝视着他。

    “你为什么没热情”他问,“我以为你在婚姻问题上是个怪人。”

    伯金耸耸肩道:“如同人的鼻子,难免有怪的一样。什么样的鼻子都有,扁鼻子或别的样的”

    杰拉德笑了。

    “什么样的婚姻都有,扁的或别样的吗”

    “对的。”

    “那么,你以为我的婚姻是什么样的会是冷漠的吗”杰拉德的头扭向一边问道。

    伯金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怎么能知道”他说,“别用我自己的例子来指责我。”

    杰拉德思忖了片刻说:“可我想知道你的看法,真的。”

    “对于你的婚姻,还是对婚姻本身你为什么要问我的看法我没什么看法。对于这样那样的法律婚姻我不感兴趣。这只是一个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杰拉德仍旧盯着他。

    “更有甚者,”他严肃地说,“也许你让婚姻道德弄烦了,可是,结婚对一个人来说确实是至关紧要,是最终”

    “你认为和一个女人去登记就意味着某种终结吗”

    “如果登完记同她一起回来的话,就是这样,”杰拉德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难以改变的了。”

    “对,我同意。”伯金说。

    “不管你怎么看待法律婚姻,只要你进入了婚姻状态,对你个人来说这就是结束”

    “我相信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对的。”伯金说。

    “可问题还没解决,应该不应该结婚呢”杰拉德说。

    伯金感到有趣,眯起眼睛看着他。

    “杰拉德,你象培根大人,”他说,“你象个律师在争论问题或者象哈姆雷特一样在谈生还是死。如果我是你,我就不结婚。你应该问戈珍,而不是问我,你又不是跟我结婚,对吗”

    对后半句话杰拉德压根儿没去听。

    “是啊,”他说,“是要冷静地考虑这个问题。这是至关紧要的事儿。现在到了采取措施选择哪一个方向的时候了。结婚是一个方向”

    “可出路在哪儿”伯金紧跟着问。

    杰拉德的眼睛辣地看看伯金,心中十分奇怪:他怎么会理解不了呢

    “我说不清,”他回答,“我知道”他很不自在地动着双脚,话没说完。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出路”伯金问,“既然你不知道,那么,婚姻就是最坏的事。”

    杰拉德仍旧紧张地看着他。

    “是有这种感觉。”他承认道。

    “那就别结婚,”伯金说,“听我说,”他继续说,“我曾说过,婚姻似乎让人反感。两性间的私情并不等于是婚姻,它是恋人们心照不宣的追求。这个世界都是成双成对的。每对男女都关在自己的小屋子中,关心自己的小小利益,忙自己的私事儿这是世上顶顶讨厌的事。”

    “我很同意你的说法。”杰拉德说,“这里面总有点低级趣味。可是,我又要说了,用什么来代替它呢”

    “人应该放弃这种家庭本能。这倒不是本能,而是一种懦夫的习惯。人永远不要有家。”

    “我确实同意,”杰拉德说,“可你别无选择。”

    “我们应该找到一条出路,我的确相信女人和男人之间有一种永恒的联盟。改变方向是太让人疲倦了。可男女之间永恒的联盟并不是终极,当然不是的。”

    “很对。”杰拉德说。

    “事实上,”伯金说,“因为男女之间的关系让人弄得至高无上,排除了一切,所以这种关系显得紧密c小气c不足。”

    “对,你说得对。”杰拉德说。

    “应该把恋爱结婚的理想从受尊敬的地位上拉下来。我们需要更广阔的东西。我相信男人与男人间完美的关系可以成为婚姻的补充。”

    “我看不出两者之间的共同之处。”杰拉德说。

    “不是一样的,但同样重要,同样是创造性的,同样神圣。”

    “懂了,”杰拉德说,“你相信这类说教,我可以感觉出来。”

    他深表赞同地把手搭在伯金肩上,有点得胜似地笑了。

    他准备接受命运的宣判。结婚对他来说是一种死亡。他自愿谴责自己,愿意象囚犯一样被打入地狱,永不见天日,只过一种可怕的地下生活。他自愿接受这样的命运。结婚就是他的判决书上的图章。他愿意就此被封在地下,象一个精灵,尽管受着谴责却要活下去。当然他不会同任何别的灵魂发生关系。他不能。结婚并不意味着他同戈珍建立了责任关系。结婚使得他接受了现存的世界,他要接受已建立的秩序,尽管他并不那么相信它,随后他会退入阴间去生活。他会这样的。

    另一条路是接受卢伯特的建议,与另一个男人建立起同盟,纯粹相互信任,相爱,随后再与女人这样。如果他能和一个男人宣誓为盟他也可以同女人这样;不是在法律婚姻中,而是在绝对神秘的结合中。

    可是他不能接受这个建议。他浑身麻木,一种未出生的,缺乏意志或萎缩的麻木。或许是缺乏意志的缘故吧。他对卢伯特的建议感到异常激动,可他仍然要反对它,不愿对此奉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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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一页前一页第二十六章 一把椅子

    城里的旧货义卖摊每周一下午在老市场里营业。一天下午厄秀拉和伯金到那儿去了。他在鹅卵石上成堆的旧货中找着,看看能否买到点家具什么的。

    老市场所在的广场并不大,不过是一片铺着花岗岩石的空旷地带,平时只在墙根下有几个水果摊。这儿是城里的贫困区。路边有一排简陋的房物,那儿有一家针织厂,一面墙上开着许多椭圆的窗户;街的另一边开着一溜小商店,便道上铺着扁石;显赫的大房子是公共澡堂,是用新红砖砌成的,顶上还有一座钟塔。在这儿转来转去的人们看上去都那么短粗肮脏,空气也污浊,让人觉得是一条条下流不堪的街道。一辆棕黄色的有轨电车不时在针织厂的拐角处艰难地打转。

    厄秀拉感到十分兴奋,她竟置身于这些普通人中间,在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中徜徉着:怪模怪样的床上用品,一堆堆旧铁器c难看的陶器,还有些蒙着盖着的莫名其妙的衣物。她和伯金不大情愿地在这些破烂儿中穿行。他在看旧货,她则在看人。

    她看到一位孕妇时,很是激动。那孕妇正摆弄着一张席子,还要那位跟在她身后灰心丧气的小伙子也来摸摸席子。那年轻女人看上去那么神秘,充满活力,还有些焦急,而那小伙子则显得勉勉强强,鬼鬼祟祟的。他要娶她,因为她怀孕了。

    他们摸了摸席子后,那年轻女人问坐在杂货堆中的老人席子卖多少钱。老人告诉她多少钱后,她又回头去问小伙子。那小伙子很害羞,挺不好意思的。他扭过脸,嘟哝了一句什么。那女人急迫地摸摸席子盘算了盘算,然后同那脏稀稀的老人讨起价来。这段时间里,那小伙子一直站在一边,露出一副腼腆相,恭敬地听着。

    “看,”伯金说,“那儿有一把不错的椅子。”

    “漂亮”厄秀拉叫着:“好漂亮”

    这是一把扶手椅,纯木的,可能是白桦木,可做工极其精巧c典雅,看到它立在肮脏的石子路上,几乎让人心疼得落泪。椅座是方形的,线条纯朴而纤细,靠背上的四根短木柱让厄秀拉想起竖琴的琴弦。

    “这椅子,”伯金说,“曾经镀过金,椅背是藤做的。后来有人钉上了这个木椅背。看,这就是镀金下面的一点红颜色。其余的部分都是黑的,除了黑漆掉了的地方。这些木柱样式很和谐,很迷人。看,它们的走向,它们衔接得多好。当然,木椅背这样安上去不对,它破坏了原先藤椅背的轻巧和整体的浑然。不过,我还是喜欢它。”

    “对,”厄秀拉说,“我也喜欢。”

    “多少钱”伯金问卖主。

    “十先令。”

    “包送”

    他们买下了椅子。

    “太漂亮,太纯朴了”伯金说,“让我太高兴了。”他们边说边从破烂儿中穿过。“我们国家太可爱了,连这把椅子都曾表达点什么。”

    “现在它就不表达什么吗”厄秀拉问。每当伯金用这种口气说话,她就生气。

    “不,什么也不表达。当我看到那把明亮c漂亮的椅子时,我就会想起英格兰,甚至是简。奥斯汀时期的英格兰这椅子甚至表达了活生生的思想,欢快地表达着。可如今,我们只能在成堆的破烂儿中寻觅旧的情绪。我们没有一点创造性,我们身上只有肮脏c卑下的机械性。”

    “不对”厄秀拉叫道,“你为什么总要贬低现在抬高过去真的,我并不怎么怀念简。奥斯汀时期的英格兰,太物质化了”

    “它能够物质化,”伯金说,“它有足够的力量改变社会。我们也物质化,那是因为我们无力改变社会,不管我们怎样尝试,我们一事无成,只能达到物质主义,它的核心就是机械。”

    厄秀拉忍耐着,一言不发。她没听他都说些什么。她在反抗。

    “我讨厌你的过去,它让人恶心,”她叫道,“我甚至仇恨那把旧椅子,别看它挺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