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鱼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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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朝云僵在原地良久,有些结巴的道:“公主果知朝云心。[请到看最新章节]”

    昭晏从怀中掏出一颗核桃,剥了壳抛给她:“姜沧神女,我们合作吧。”

    姜朝云一呆,没有接住核桃,没有壳的核桃骨碌碌的滚在地上。

    良久,那红衣奇女才道:“我不能代表吾王。”

    昭晏径自抛了一颗核桃入口,漫不经心的笑笑:“神女若不能动摇沧王,今日来此用意何在?”

    姜朝云但笑不语,眸光似笑非笑的瞥向余知鱼。

    昭晏看来看去,只觉怎看都像那魅惑女郎在诱惑冰山冷男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姜朝云才慢吞吞的道:“吾王喜燕氏俊逸风采c幽默言辞,公主的这位谋士”

    昭晏望着她鄙视中浓浓挑衅的目光,没有自制的便“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余知鱼“哦”了一声,以示自己还是一个能听能说的活生生的人。

    勾引又挖苦一番后,姜朝云终于道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今夜与公主相见,一眼便能相认也是有缘,既然如此,朝云也不说什么客气废话”

    昭晏看着窗外降落的夜幕,打了个哈欠道:“客气没有,废话倒是。”

    姜朝云娇嗔的抛了她一个媚眼。昭晏忽想,若这一代此人胜出,只怕朝天宫要开了满宫桃花了。

    只是这一代的传人,除非有人入了昭齐,谁也不能赢。——这是云朝君对昭恒的承诺。

    昭晏在心里毫不由衷的对大红媚女说了声“抱歉”,却听姜朝云飞快地说出了真正的重点。

    “取得燕南山的人头前,把你的谋士押给我。”

    “许姜沧燕氏人头”的定期是“未来”,即是无限期,即是近乎“信口开河”。

    姜朝云果然有“朝云”之心,开口又是要信口开河无限期的要求。

    昭晏一脸的耐人寻味:“神女为何要子非?难道是看上他了?”

    “子非?”姜朝云依旧是那一脸“就是勾引你”的表情。“原来先生叫子非。”

    余知鱼冷哼一声:“余知鱼,字子非。”

    姜朝云一歪头,脸上表情写着几个字——“看着可爱的我”。“祖上余姓,还是余氏?”

    昭恒在位的五十年天统年间,其中一项壮举便是统一了分别门户的姓与氏,从此天下只有姓而无氏。然而,大家后裔依然以姓自豪,只因自古以来,姓者为母系氏族所有,氏者则可自取,故之无姓无氏者贱,有姓有氏者贵。

    余知鱼淡淡道:“天统前祖上余氏,无姓。”

    姜朝云一脸夸张的“原来如此”的表情,扭头看向昭晏,已没有了勾引冰山男的那些表情。

    “公主要答应了,也不是把这位子非先生送给我沧,不过是借他一阵,吾等自会把先生养得白白胖胖的,来日燕氏人头来时当把先生干干净净的送回去。”

    昭晏默然不语,看向余知鱼。余知鱼默然不语,看向昭晏。

    姜朝云好像觉得很有趣。“你们慢慢说,朝云不急着要一个答复,若公主是答应了便到黔都时到宫里求见吾王即可。”

    昭晏慢悠悠的吃了一颗核桃,忽道:“好饿。”

    姜朝云咯咯而笑。“朝云马上让人给公主奉上佳肴。”

    昭晏淡然一笑道:“这里没有什么公主,只有公主府门客卫隐。”

    姜朝云呆也没有呆,笑道:“卫先生c余先生,后会有期。”

    昭晏闭上了眼睛,懒得答话。再睁开眼睛时,那红色身影已消失无踪,一如来时无声无息。

    她又有些想念丸子了。

    不久,果然有美酒佳肴送了上来。店小二一脸诚惶诚恐,像什么也不知道般,又唯恐招待不周。

    余知鱼也不客气,径自吃了起来。昭晏却没有动筷。

    余知鱼嘴里传出含含糊糊的咀嚼声。

    “你是谁?”昭晏自然自语般笑着,双目却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男子的脸。“江陵城中你为我而来,而今姜朝云却是为你而来——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有什么值得她主动引诱。”

    余知鱼的喉咙传出含含糊糊的吞咽声。

    昭晏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面前依然一脸若无其事的谋士。余知鱼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神也真有些无辜。

    “随我上去。”昭晏懒懒的抛下一句,站起身来,再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往楼上而行。

    简陋的客房中布置了一榻一几,几上放着一砚一笔一叠纸,一如初见那日城守府的书斋。

    “替永安公主修国书一封予沧王。”昭晏坐在榻边,双脚随意的晃。“先生去留,由先生决定。本公主也非非得把先生交出去不可。”

    余知鱼只说了一声“诺”,又选择性的没有听见她近乎明示的暗示试探。

    昭晏不怎么唏嘘的叹了一口气,闭目养神了起来。不久余知鱼耳中已听到了浓浓的呼噜声。

    余知鱼听着那呼噜声,忽然觉得眼皮也越来越重,想了一下,飞快的写了几行,手一撑地站了起来,一个转身情不自禁的看向榻上酣睡之人。

    睡梦正酣的公主,脸容一如清醒时的懒散,眉目之间毫不张扬却掩藏不住的霸气却如浑然天成般,即使在一个十八岁的芳龄女子睡梦中的脸上,也恍惚没有丝毫违和的感觉。

    昭齐的永安公主昭齐由那败家子掌着,却竟有此般巾帼,相比当年的云朝君——

    余知鱼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昭晏的客房。

    就在他准备回身关门时,门楣处却忽然多了一人——竟是刚才还打着鼻鼾的永安公主!

    余知鱼一僵,波澜不惊的问:“公主醒了?”

    昭晏脸上没有半丝从睡梦中醒来的迹象,盈盈笑道:“我若没醒,便是在梦游了?”

    余知鱼的脸上也禁不住泛起了一抹笑容。“公主醒了,知鱼便不能偷懒了。”

    昭晏心知自己从来不是易醒之人,幸好刚才根本没有入睡念及此处,昭晏微冷一笑,侧身“请”他回身入内,斜眼看着他:“你现在倒是诚实。”说罢又觉得用“诚实”来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余知鱼重新坐在案前,却迟迟没有动笔。

    昭晏忽然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一手提起案上纸张,转过方向放到自己面前,静静的看了起来。

    余知鱼看着她清醒的脸容上一抹微笑越发清晰,直到双唇咧了起来,忽然抬头看着他,双眸里泛着让他不敢直视的明艳之光。

    余知鱼咬了咬牙,淡淡的试探了一声:“公主?”

    昭晏秀眉一扬:“嗯?”纸张自指缝间滑落,轻若鸿毛的缓缓飘落。

    余知鱼看着尚未干透的字迹,心中飞快的掠过一抹念头,如雷重击。

    昭晏打了个哈哈,潇洒随意的嗓音里少的唯独就是笑意。

    “本公主从来以字观人,想不到先生却是第一个让吾见两书方能观出之人!”

    余知鱼身躯一震,说不出话来。昭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微笑道:“这才是你真正的字吧?”

    余知鱼看向墨迹还未干透的国书,随意而赶快写下的字迹因行文快速而字迹潦草,却无掩每一个字起笔落笔之间的刚劲有力,随意而水到渠成,潇洒中带着坚韧,甚至是暴露无遗的霸气野心。

    “此行出行前,我还与长春说,除了我,怕是无人能胜此说客之任。”昭晏嘴角一扬,笑得却有些颓然。“怕是本公主错了。”

    余知鱼淡然而笑,不语。

    昭晏躺回榻上,眼眸半眯着,伸手掏出了一颗核桃扔在地上,接着是第二颗,接着是第三颗

    扔到第十三颗时,昭晏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翻身下床立起。“我们把六博棋下完吧。”

    昭晏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六博棋来,开在桌上,自顾自的布了六颗黑子。

    慢条斯理的布完棋子,对面跪坐的人却纹丝不动。“先生不愿陪昭晏弈局?”

    余知鱼不知在想什么,呆呆出神。

    昭晏失笑道:“看先生这神情,倒似是先生在梦游了。”

    余知鱼这才回过神来,却仍是一脸怔忡。昭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按着他的手一把提起,像牵着木偶的线般牵着他的手布了六颗白子。

    肌肤相接,柔软而霸道的触感让他的脸发热,不敢望向对面女子。

    昭晏提着他的手布完棋子,若无其事的把手缩回。

    余知鱼对上她清澈坦然的目光,心里大呼惭愧:守卫边疆上阵杀敌的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女子啊

    “先生选何国?”他又出神时,又是那把慵懒的声音把他唤了回来。

    余知鱼定定的望着那双坦荡荡的眸子,一眨眼,忽然咧嘴打了个哈哈。

    从不多笑的知鱼先生此刻灿烂笑道:“越,何如?”

    昭晏仿佛没有所谓般,立时耸肩微笑:“善。”

    余知鱼微笑不语,却在她兴致勃勃的要划拳起局时按住她的手:“还是公主先行吧。”

    “当真?”坐在六博棋棋盘前的昭晏仿佛年轻了数十年,活像小孩子贪玩般,一脸坦然,像对他的动作浑然不觉。“我玩六博棋,未曾被人让过。”

    余知鱼微笑道:“的确。”

    昭晏也不客气,抽了著,行三步散棋。“子非不要后悔。”

    六博棋起步法,先抽一著,纯粹以运气决定棋——散子——走多少步。棋行到处即“竖起”,变成“枭棋”,即入“水”食“鱼”,亦名“牵鱼”。每一牵鱼获二筹,翻一鱼获三筹,杀彼方之枭得对方之筹。若已牵两鱼而不胜者,名曰被翻双鱼,彼家获六筹,为大胜也。

    余知鱼咧嘴而笑,冰山脸上也覆上了轻松的神色:“公主不要后悔今日手气不佳,未能一举行七步。”

    昭晏挑眉:“哦?”指着余知鱼抽出的“一”字著,打了个哈哈道:“看来子非今日手气也不好。”

    余知鱼但笑不语。

    须臾昭晏的散子已行至水边,牵了一条鱼,成了枭子。

    余知鱼却忽然收回了手。“无需再下了。”

    昭晏挑眉:“难道子非怕了?”

    余知鱼敛了笑容,指指她的枭。昭晏定神一看,脸上笑容一寸一寸敛去,面色越发的凝重。

    恍惚过了很久,昭晏终于颓然垂手,恻恻一笑:“诺,不用再下了。”

    顿了顿,又道:“你也不用留在此了,本公主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见余知鱼毫无反应,昭晏笑靥又起,只是那眯起的眼眸令如花笑靥越发诡异起来。“你是何国人我本不必理会,然你刚才让我误以为你是沧人的动作过于刻意,足以证明你非沧人。以阁下的心机,本公主再留你不得;反正你也不是沧人,本公主就放心把你留在沧国了。”

    余知鱼的面容褪了些血色。“那公主看出了在下何人乎?”

    昭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初来时不报家门来历,刚才却飞快的选了越国,不是想让姑奶奶以为你是姜沧人是什么?你龟蛋子做事从没实诚,想让姑奶奶怀疑你是沧人,你便不是沧人。你出现在齐秦边境,出谋害秦,定不可能是直率爱国的秦人;你刻意耗我军饷,也不可能是齐人。”

    昭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唏嘘,又转头看着棋盘:“越人如此,我怎敢留?”

    棋盘上,昭晏的枭正准备再钓一鱼,余知鱼的散子却仍是按兵不动,没有抢先的意思。

    然而,一待昭晏的枭钓得二鱼,潜伏的散子便会倾巢而出,十面埋伏,不留退路!

    无论她多走多少步,最终都只会怀着两条鱼而被他杀枭,余知鱼赢六筹而终极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