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10

    其实朱由检也能理解自己的这位皇后，一个平民家的女子，没有半分根基，就突然坐上了这般高位，心中自然是无比惶恐，太过严谨也是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

    只是理解归理解，接受归接受，不管是原身也好，还是现在的他也罢，终究都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女子，当然，该有的尊重，朱由检也会尽量的给她。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也委实不易，更何况，前朝已经那般不安稳了，后宫中，他自是不想再生出什么波澜。

    这么想着，朱由检面上的神情不禁缓和了一些，他望了眼面前的少女，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瞅见对方额头冒出的虚汗，不禁有些讶异：“皇后可是身子不适？”

    见皇上询问，周玉凤尚未答话，身旁伺候的宫女，便先一步回道：“陛下，娘娘这几日忙于整顿宫务，已有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

    闻听此言，朱由检眉毛微挑，又仔细的打量了皇后几眼，果然即便是敷了粉，也能瞅见眼底微微的青色，显然是过度疲劳所致。

    想到这几日不是国丧哭灵，便是继位大典，前朝后宫都是一堆的事务，以皇后那要强的性格，定是不肯出什么纰漏，凡事亲力亲为，倒是也正常。

    “宫务虽重要，不过身体更重要，皇后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虽然有心想多说几句，但长久以来的尴尬，让很多到了嘴边的温言抚慰都吐不出来，朱由检最后也只能这般干巴巴的说了两句。

    瞅着皇后眸中闪过的异样，朱由检都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想他前世，虽然长得不是多么帅气，但喜欢健身，篮球的他，那也是众多学妹们倾慕的对象。

    平日里面对女子，虽然不说多么花言巧语，但也绝不是那种直男癌，不懂得讨人喜欢的，可哪里想到，这会面对自己的妻子，反倒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不过这也真是怪不得他，虽然说周皇后长得是挺漂亮的，但再漂亮的女人，总是板着一张脸，还穿得那么老气，打扮的就跟他小学时候的教导主任一般。

    换了是谁站在这里，怕是都没办法，直面这童年阴影吧。

    “臣妾记下了，只是陛下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才是，切勿气坏了身子！”

    虽然总觉得这不过两日未见的皇上，似乎是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但朱玉凤却并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压下了心中的疑虑，便开口劝说了起来。

    她虽忙于后宫事务，但陛下发怒，连午膳都未用的事自是有人早早的便过去禀告，这甚至都不需要她的吩咐，因为现在的后宫，有资格来劝皇上的也便只有她一人了。

    先皇后早就随着先皇去了，其他的妃嫔也都跟着殉葬，先皇无子，后宫里的那些妃嫔自是无一人能够幸免。

    她这几日神思疲倦，虽有宫务繁忙过于劳累的缘由，但更多的还是眼瞅着那些妃子被殉葬，而产生的心悸，日日梦魇睡不好觉，身子又怎能好呢。

    只是这些事，却无法与旁人说，甚至都不敢为此去请太医，妃嫔殉葬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身为皇后，被此事惊到，若是传出去，定会沦为笑柄。

    扫了一眼旁边正躬着身子，小心伺候的王安，朱由检明白，肯定是这位御前大总管见自己发了火，所以才特意派人去请皇后过来的。

    这都不用脑子去想，电视剧小说里，一般都是这么写的，只不过若是真换了原身在这，发火的时候去找皇后，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未曾表露出来，虽然觉得与这位皇后相处的非常尴尬，但人家都已经来了，还是为了关心自己，朱由检也不好就这么赶人。

    扫了眼那满地的狼藉，让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把东西都收拾了，便起身去了外殿，又吩咐了人传膳，顺便也把皇后留下来一起用膳。

    朱由检的想法其实是挺好的，想借此机会与他这位皇后熟悉一下，毕竟他虽然不喜欢这位皇后，但宠妾灭妻那可是祸根啊。

    看过那么多电视剧小说的朱由检，可不想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他可是一位励志要做一位明朝的中兴之主，盛世明君的，怎么能留下什么不好的污点呢。

    可无奈，人的喜好真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两人坐在一起用膳，别说是交谈，便是连眼神的交流也无，一顿饭，吃得是无比的沉闷。

    甚至比朱由检自己一个人享受美食的时候，还要更不自在一些，这也导致了，他用膳的速度，那是史无前例的快，不到十分钟，便停下了筷子。

    而古代尊卑有序，作为皇帝的他都已经吃完了，皇后自然也是不可能再用的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压根就不是吃饭的点，除了他以外，估计也没谁是有胃口吃东西的吧。

    借口还要处理政务，把皇后打发走后，朱由检才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好，但在本来便很压抑，心中堆积了太多事的时候，朱由检还是更喜欢跟简单一点，欢快一点的人在一起待着。

    两个沉郁的人凑到一块，那心情只会是更加糟糕，负负相加永远是得不了正的。

    双手平放在胸前，周玉凤俯了俯身，便顺着皇帝的意思，带着一种伺候的宫人退了下去，转身之时，眼角余光扫到皇上那如释重负的神情，眼中不禁闪过一抹苦涩。

    皇上不喜她这幅严谨的性子，她又何尝不知，可若有可能，她又何尝愿意如此，便是后宫中能有一人真心相待，可以信任，她都不会想要自己的夫君对自己失了爱意。

    可她一介小小的农家女，身后毫无半点根基，当初被皇上赐给信王为正妃之时，便不知引来了多少嫉恨，若不是她一贯小心谨慎，怕是早在当初，就要命丧黄泉了。

    信王正妃之位，尚且引来了那么多明枪暗箭，更何况是如今，信王登基，她成了皇后呢，若是不更加小心谨慎一些，这个后位，怕是迟早都要成为催命的刀剑。

    世人皆言，她是难得一见的幸运儿，不过一介平民女子，竟然能飞上九天，成为凤凰，可众人艳羡的时候，又有谁人能知，每日夜里她甚至都无法安眠。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幸运可言，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什么，得到的越多，付出的越多，若是有可能，她倒是宁愿不曾入宫，不曾享受这荣华富贵，崇高地位。

    只愿回到昔日，能自由的行走在田地之间，着一袭花裙，扎两个小辫，绑上一根红色的花绳，看那鲜花盛开，可以放声大笑，即便苦些累些，心却是自在的。

    眼中的追忆只是一瞬，缓步走出宫殿的那一刻，周玉凤便又恢复了皇后的威仪，右手搭在宫女的臂上，回头望了眼清凉殿三个大字，眸光微沉，便转身上了轿撵。

    皇后的心思，此时正在殿内安坐的朱由检自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满腹心思都放在前朝，哪里有那个心思去关注什么后宫。

    而且就算是他知道了，怕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自身尚且难保，大明朝的命运尚且不知何去何从，这时再去顾及一个女子，再去谈论喜欢与感情，未免太奢侈了一些。

    虽说是不愿与皇后相处，但朱由检所说有政事要处理，倒也不是在骗人，因为乍闻汉奸之事，他心绪难平，已是耽误了一下午的时间，这会自然是不能再浪费。

    魏忠贤再拿到秘旨之后，便已经立刻出发前往宣府了，此事关乎他的性命，他自然是不敢怠慢，除了几个亲信之人，他还带走了东厂的大半人马。

    朱由检虽然在大殿里面发了半天的呆，但这样的大事，自然没有人敢扣下不报，这会，他也自然不会再去召见魏忠贤，而是让人把王承恩，方正化给叫了过来。

    这两日，朱由检虽然只召见了魏忠贤，和东林党那帮人，忙着收买人心外加布局，但却也没有忘记，调查一下这两个在历史上出名的人物。

    王承恩自是不用说了，崇祯皇帝上吊时，唯一伺候在身边的人，在一干文武大臣全都逃跑的那个混乱时期，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了。

    而方正化也是如此，在李自成大军入城之时，带领数十将士，死战不退，最后以死殉国，这两人虽是太监，但在朱由检看来，比现在朝堂中的大臣，不知要强上多少。

    都说英雄起于微末，其实也不尽然，这王承恩便是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乃是尚衣监的少监，在太监里面官职也不算低了。

    而且朱由检又特意问了内书堂的先生，对王承恩也是多有赞誉，夸其聪慧好学，为人忠诚，甚至有位先生还说，以其现在的学业程度，若是科举怕是还能中个进士。

    相比于王承恩已经展露头角，方正化倒是要差了一些，不过他也是内书堂出来的，先生们虽然没有像是对王承恩那般过多赞誉，但是言谈之间，却也是颇为认同。

    现在于御马监之中，做得也挺好的，朱由检还听说，其有过降服烈马的事迹，也难怪后来敢带兵拼杀。

    王承恩和方正化现在都是小人物，平日里只能远远的见上皇帝一面，这会突然被传召，自是惊讶诧异。

    不过两人自认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这会倒是也没有太过惶恐，放下手中的东西，便随着那小太监，匆忙的赶来了清凉殿。

    御马监和尚衣监离清凉殿都不近，即便是两人得知消息，一刻都未耽搁便快步赶来，等两人站在清凉殿外，等候通报的时候，朱由检也已经看完半本书了。

    放下手中的书籍，朱由检也不打算搞那些什么高深莫测之类的东西了，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太过稚嫩，勉强搞那些也没什么用，反而是直来直往，更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