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步步生莲

    回到屋子里，春梅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明月肖儿抢了她的美差，在方姑姑那里取暖饱餐，而她，则去厨房啃了冷馒头。可是明月现在有方姑姑罩着，她不敢贸然找她麻烦，只能强憋着一口气。

    你们不就是给她治几天病，过了这几天，她就不需要你们了，等我回去了姑姑身边再找你算账，她恨恨地想。

    消息不胫而走，大家都知道了明月为方姑姑看病的事，纷纷过来讨好。

    说不定明月能取代春梅成为姑姑眼前的红人，她可比春梅亲善多了，与她交好不吃亏。

    “明月，这是我从厨房讨来的热水，给你泡脚用。”

    “你的铺子太靠墙了，我不怕冷，咱俩换换吧。”

    “我看你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这怎么行，我这有两套衣服，给你一套。”

    明月一一拒绝了她们的好意，说:“我们能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一场，这宗人府的日子，本来就困苦难熬，大家都不易，今后我们就互相扶持、相亲相爱，我庾明月逢大家看得起我，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努力改变姐妹们的苦难生活。”

    豪言壮语一出。立即获得大伙的赞赏，有的宫女甚至感动得泪水涟涟。

    她们平时受挤兑、受白眼惯了，连她们自己都认为自个是最低贱的人，这充满人情味的话，让她们麻木不仁的心缓和过来不少。

    庾明月说到做到，第二日，在为方姑姑治病时，她随口说道:“姑姑屋子里一直烧着碳火，整天吸这烟火气，其实是对身子有损的。”

    “那怎么办？”方姑姑对她的话，已经深信不疑。

    “不如这样，”明月提议说:“在炉子上架一只水壶，烟雾往上冒，就能被水溶解掉了。”

    “我试过，水烧开了没处倒，万一浇灭炉子就不妙了。”方姑姑说。

    明月心里冷哼一声，热水没处倒？院子里还杵着十几个冻成冰棍的人呢，方姑姑你的心是冰做的吗。

    “这个好办，”肖儿伶俐地接过话茬:“就倒在她们洗衣服的木盆里好了，我听说用热水洗出来的衣服，特别干净，颜色也特别鲜艳。”

    “对对，我也听过，”明月附和道:“这样一来，姑姑的差事就做的更好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方姑姑想想也是，就应允了。

    于是宫女们洗衣服不再用冰冷的凉水，而改用热气腾腾的热水，她们也有开水可以喝，肚子也不会因为整天吃冷饭而抽搐了。

    至于监工的春梅，她在院子里每责骂宫女们一声，明月为方姑姑按摩的手就停顿一下，皱起眉头说:“春梅的大嗓门实在是让人头疼，每次都吓得我一哆嗦，这为姑姑按摩倒无碍，要是在我为姑姑针灸的时候，手一发抖，针折断或者刺伤姑姑就惨了。”

    方姑姑也被春梅的嗓音吵得心烦，终于忍不过，把她叫进来骂了个狗血喷头。

    灰溜溜地出来后，她自知收敛，不敢再责骂大家伙了。

    明月在无形中，树立了威信，让大家对她心服口服、又敬又爱。

    三天后，明月结束了对方姑姑的诊治，回到院子里继续干活。

    不过现在的干活环境已经大大改善，大家轮流去方姑姑的屋子里提了热水出来，依次添到水盆里。

    明月还趁为方姑姑看病的机会，利用她的职务之便，向太医院讨要了几种草药，配成治冻疮的药膏，大家洗完衣服，就抹些药膏在手背上，手也不如原来那么僵硬淤痛了。

    而且明月不计前嫌，原来伙同春梅一起欺负她的宫女，她都不予计较，一律送药给她们。

    春梅没洗过衣服，手上没生冻疮，当然用不着明月的药膏。可是她眼睁睁看着明月将原本属于她的手下全都哄走，又急又恼火。

    这天分派衣服时，春梅破天荒没有分一大堆衣物给明月，只挑了件轻薄的素色拖地纱衣给她。

    这种纱衣，冬天是穿不到的，明月猜想，还有五天就到除夕，估计是哪个妃子想在宫宴上献舞穿的。

    这种衣服，看似好清洗，可一旦出了差错误了娘娘的大事，罪责难逃。明月深知其中厉害，洗得格外小心。

    纱衣本来就没多少污渍，明月清洗干净后，又拿起来摊开对着阳光，看看上面还有没有遗落的脏痕。

    春梅逮着这个机会，非说明月在偷懒，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棍子。

    春梅已经好几天没打人了，明月对她毫无防备，冷不丁挨了一下，手一用力，纱衣就绷紧了。

    偏偏春梅又冲到明月前面，拿起棍子又是一下，却不偏不倚，打在了纱衣上。

    “嘶。”一个大口子从上面撕裂开来。撕裂的位置，就在裙摆处，有三寸多长。

    “好啊，你竟然弄破了雅嫔娘娘的舞衣。”春梅高声道。

    “明明是你用棍子挑破的。”明月气恼地说。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是你弄破的。”宫女们也指责道。

    春梅满不在乎地说:“你们看到了又如何，衣服是拿在她手里，与我何干。”

    肖儿愤怒地说:“我们都看到了，小心我们一起去向雅嫔娘娘说个明白。”

    “这样更好，你们都有份，大家一起死。”春梅粗噶着嗓门说。

    “要不，去告诉方姑姑，让她想想办法？”秀儿低声说。

    “不可，”肖儿摇头:“方姑姑性子火爆，她知道后只会各打二十大板。”

    肖儿思考了片刻，眼睛一亮:“有了，姐姐，你只管把衣服晾干，其余的交给我。”

    明月听肖儿的，小心晾衣服晾衣架上，大晴天，再加上有微风相助，薄薄的纱衣很快就干透了。

    肖儿去屋里拿了针线出来，坐在阳光下，一针一线做起了女工。

    春梅又想去添乱，被大家呵斥制止了。

    午饭，肖儿只匆匆吃了几口，又接着穿针引线。

    直到日头偏西，她才竣工。

    宫女们围过去，欣赏肖儿的杰作，忍不住“啧啧”称赞。

    一支莲藕的枝丫，横绣在破损处，两片莲叶漂浮在莹莹水光之上，莲叶的中间，赫然一朵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莲花。

    颜色搭配，相得益彰，绣工更是一绝，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朵真正的出之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好一个步步生莲。”明月赞叹说。

    肖儿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笑说:“绣花真是个力气活，比我洗一天衣服累。”

    “这个真能过关？”秀儿不放心地问。

    “今天不行了，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向姑姑禀告。”肖儿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