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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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李尧又浅酌一口杯中酒,方缓缓开口:“我少时镇上曾有一任赵知县,其人酷爱翰墨诗画,因与家父交好,遂于我常有照面。当是时,九霄镇上有刘氏c肖氏两大宗族,因祖上交恶,宿怨深积,故而彼此常有口角寻衅之事发生。有一回,刘c肖两家因争地之事发生私斗,刀剑无眼,械斗之下,两家各有死伤,最后竟是闹出了七条人命。县衙随即派人将滋事杀人者全数押入大牢候审,只是一日拖过一日,数日过后,赵知县仍是迟迟未有动作。”

    “后来刘氏c肖氏族长联合两族,集结四五十人持械到府衙门口找知县要人,只说当日私斗乃为刘c肖两家族内之事,要杀要罚亦由各家族长族规裁断,与官府衙门无关。若是县衙从中插手干预,则是罔顾宗族颜面,有违道义礼法。赵知县一时惶恐,直邀了两族族长进府相商,随后竟是于当日午后便将两族杀人者于牢中释放,并亲自派人送回族中。”

    “之后赵知县于登门拜访家父时诉苦连连,言辞间仍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李尧讥诮一笑:“贪生怕死,唯唯诺诺,犹如衣架饭囊这难道就是通过我大齐层层严选,委以重望的朝廷命官?这二十年来,赵知县当日之态便如烙印般深刻于我脑中,以致我少时每每回忆起来,心中便不禁愤懑难消。我恨自己当日不在赵知县之位家有家训,族有族规,然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若为知县,定不叫族规家训凌于国法之上,以辱国之威严!”

    李尧拳握酒杯,望向楚羿的目光灼灼,一字一言,掷地有声。

    “于是我决心入仕,以为唯有入仕为官,竭尽所能为好官,才能平一方不平之事。后来我当真入了仕途做了官,可是这十几年间,我于这官场浸y得越久,看得越多,便越发感到无力。”

    “我眼睁睁见了方府被抄,丞相冤死,却无能为力;见皇上整日沉溺女色诗乐,不涉朝政,大肆兴建宫苑殿宇,亦无能为力;北狄部族犯我边境,萧贺举荐手下亲信出征,五万大军遭遇北狄一万人马,竟是全军覆没;西南马贼作乱,烧杀劫掠无恶不为,地方请兵奏疏两日一封,朝中要员竟皆是无动于衷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每见一桩便心生一恨reads;。为何偏偏尽是此等无能之人掌握大齐命脉!为何我辈空有满腔抱负,却是有言难谏,有策难出?”

    李尧缓缓道:“于是我渐渐明白,仅仅为官又岂能足够?既为官,便要为百官之官,唯有于万人之上时,方能随心所欲,再塑乾坤。”

    或许是了解李尧就如同了解自己,又或许是不久前刚被更简单纯粹的言语撼动过心神,楚羿望着对面李尧不知是因饮酒亦或是激动而有些微红的面颊,心中难生波澜:“人分有能无能,欲分私欲众欲。你口中之随心所欲,是随己之心,亦或随众之心?若是随己之心,便是私欲。既是私欲,又与萧贺之欲有何区别?皆是私欲,无非一个有能,一个无能罢了。”

    李尧亦不造作,直言道:“有能无能,便是天壤之别。丹青史册,雁过留声,难道飞白不曾自问,人生匆匆数载,你我又因何来这世间一遭?”

    “自问岂止一遍。”正因己身意难平,方知李尧心中难平之意。他与李尧,说到底亦是相同之人。他比李尧多出的,仅仅是这十年清寂罢了。楚羿自嘲而笑:“所谓翻云覆雨,再塑乾坤,便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此乃神之所为。人非神,即便自诩才华横溢,尽十分力亦未必有五分结果。好坏参半,难顾周全,却偏偏自赏自怜,自视甚高归结到底,不过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

    “是啊。贪心不足,且不知悔改。”李尧摇头苦笑,伸手执起酒壶为两人面前酒杯斟满,继而对着楚羿举杯:“敬不知悔改。”

    楚羿一笑,酒杯相碰,各自饮下这琼浆。

    其后两人举箸,边听着外面除夕爆竹,边吃着面前山珍海错,并不时闲聊几句。

    将嫩白鱼肉仔细去了鱼刺送入楚羿碟中,李尧见对方默然吃下,眸间遂难掩温柔之意。

    “飞白,你近来身上伤势如何,可还有哪里疼痛?”

    “只剩些皮外伤而已,于行动无碍。”

    “如此我便放心了。”李尧点头叹道:“当日将你从狱中接回,本是想待你伤势稍有起色便将你送出京城。只是我私心作祟,于你总有不舍,再三思量,终还是将你留在了这京中。只是留人一时,难留一世飞白于我无意,我虽伤怀,却亦知感情一事不可强求,只是不知飞白对于未来之事可有打算?”

    楚羿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我?呵,于这是非之地,我早已是泥足深陷,难以脱身。倒是飞白若对这朝堂无意,不妨便离这些龌龊肮脏事远些。离京西行四百里有一小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风景秀美,气候宜人。我于那里有处宅邸,若飞白不嫌弃,那里倒不失为清静之所。”

    “李大人可还记得楚某曾说过要活得名正言顺?楚某虽对朝堂无意,却也不愿做丧家之犬。”

    李尧闻言面上闪过一抹迟疑之色,他半晌不语,似是斟酌。

    楚羿见状却笑:“看来这方丞相之子未死的风声终是传进萧贺耳中去了。”

    李尧微诧,继而却是涩然一笑:“虽是深居简出,飞白消息却是灵通,看来我便是要瞒亦瞒不住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偷天换日并非何等高明手段,流言只是早晚,只是不知萧贺那厢如今有何动作?”

    “当日换囚的司狱两日前已被萧贺私自羁押,无论他手上是否有确凿之证,都不妨碍其严刑逼供我如今不知消息是否是从那日当值的狱卒口中走漏。若是,便有人证,那李代桃僵之事无从抵赖。当日狱中换人,我并未出面,故而知道此事与我有关者只司狱一人reads;。虽说昔日太傅与其有救命之恩,又与我相识多年,可萧贺刑讯手段,我亦不是头一遭领教,怕只怕”

    楚羿沉吟:“太傅于司狱有恩,只是细算起来如今太傅已不在世,司狱纵_欲报恩,思及太傅子女尚在,亦不至于报到你我头上。故而我想,恩情固然有之,然而当日司狱肯将此等凶险之事一口应下,应是心怀大义,意愿如此。此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要从他口中将你供出,只怕比登天还难。不过诸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李尧与楚羿对望:“若是万一?”

    “李大人欲如何?”

    李尧垂眸:“世间哪来万无一失之事,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家之言岂可作数?如今太傅余党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说是指证,却是构陷亦未可知。既是构陷,又如何能认?”

    楚羿一笑:“既如此,便将流言做大如何?”

    “飞白意思是”

    “所谓流言,便是无根据之说,既无根据,自是信口开河,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如今有人说方弈未死,被大理寺司狱偷梁换柱救下,而这背后是否可有指使之人?这指使之人是谁?既可是你李尧,便也可是他人。”

    李尧苦叹:“如今这朝堂上下皆是萧党之人,便是要臆造几个有据可循的背后指使者亦非易事啊。”

    楚羿道:“郭太傅如何?”

    李尧一怔:“可是太傅已经——”

    “我记得太傅幺女便是如今宫中贤妃。便说是贤妃私下指使司狱换囚,以救故交之命。当年方丞相死,方家被抄,而原本被发配戍边的方氏母子却于半路消失无踪,实则便是被郭太傅暗中相救。郭方两家相交数年,渊源深厚。贤妃当年同方相之子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有十年前方府之变,恐怕贤妃如今早已嫁与方相之子,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李尧直直盯着一脸轻描淡写的楚羿,眉心不禁紧锁:“飞白,你这是想做什么?后宫不同他处,若坊间传出关于贤妃此等流言,且又事关方家此事一旦传到皇上耳中,后果又岂是你我所能承担?”

    楚羿却道:“便是要将此事传入皇上耳中。李大人,你大可娶萧相之女为妻,亦可在萧贺面前低眉顺目,唯有一点切莫忘了这大齐的江山不姓萧。萧贺得知方弈未死,定会派人四下搜捕。他既然要捉人,我们便帮他捉。然而御笔一勾,能再杀我一次的,唯有皇上。”

    李尧不语,细细思忖着楚羿话中之意少顷,他脑中似有灵光一现,蓦地抬头:“若是皇上不杀方弈,萧贺纵使再如何气急败坏,亦是无计可施。况且事情闹大之后,即便司狱认罪,亦可说是萧贺屈打成招。”

    楚羿接道:“至于贤妃流言止于智者,皇上虽不理朝政,却不是愚钝之人。且不说贤妃已为皇上诞下一名皇子,就是看在贤妃兄长的面上,皇上亦是要对贤妃百般疼宠的。当年对北狄部族一战,我军以五万人马对北狄一万,竟是全军覆没。最后若非太傅之子领兵出征,绝地反击,将北狄人马尽数杀回北境之外,恐怕大齐边境早就南移数里。”

    李尧亦叹:“现在的大齐早已不是高祖在世时的大齐,当年随高祖征战四方的武将们皆已亡故。如今放眼朝中,能征善战,骁勇通谋者寥寥二三人。大齐北境,便仰仗着郭氏后人守卫。戍边之将,手握重兵,便如双刃之剑。聪明如皇上,自是不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便叫此剑锋芒向内。”

    李尧一顿,复又道:“此事非同小可,牵连甚多,一招棋错,便可招致杀身之祸。你我大意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楚羿点头。

    于是两人各抒己见,当即便将相关诸事一一谋划,如此一来,竟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