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又几本（一）

    从他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瓷瓶，苏晓看了看云葛神色，他则示意她打开瓷瓶，苏晓照他示意的做了，一丝清凉香气从瓷瓶口扑入鼻间，苏晓从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看向云葛，微微疑惑，“这是什么？”

    他曾与她说过，他懂医，那次她额头受伤，他也曾从袖口掏出这样的瓷瓶出来，心中那些慌乱慢慢压了下来。

    “这东西只能保我一时心脉——”他低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又拨起苏晓心底慌乱的心情。

    “不过——”云葛说完才觉她脸色不对，沉了沉继续道：“你别担心，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舍得死。龛”

    他低哑嗓音淡淡响在她的耳边，稀疏的星光之下，生出一种动人的魅惑出来，苏晓竟是怔住。

    她听着他的话，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从未对她真正明言过心迹，这次，他就这样说出了口。

    “姑娘真是好福气。”神色不明的看着两人，冷丽女子这时开了口丘。

    苏晓没有看他，将倒出的药丸给云葛喂下，却又听冷丽女子慢慢说道：“看那位公子的伤已快支撑不住，这里离镇上约摸坐马车也要个把时辰，镇上倒是有大夫，然而看公子情况，就算到了镇上”

    话未说完，蓦然被苏晓扬声打断，“你知道怎么到镇上？！”

    冷丽女子神色古怪的盯着苏晓，末了，终是点了点头。

    几乎是在冷丽女子点头的下一刻，苏晓就立即将云葛扶起，对着冷丽女子坚定道：“带路吧？”

    “带路？”神色微愕。

    “嗯，不是说镇上有大夫么，我不知道路，你就在前面带路就行。”

    冷丽女子觉得苏晓说不通，脸色沉了下来再次解释，“我已经说了，坐马车都约摸要个把时辰，就算我们到了镇上，天恐怕都能亮了！”

    “你带是不带？”苏晓的声音偏冷。

    沉下来的脸色僵了僵，冷丽女子语气最终淡了下来，眸光垂下，“带，当然带。”

    出了灌木矮从，三人一路沿西而去，走了半个时辰有余，云葛体力显然不支，后来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苏晓叹了口气，照此情况下去，当真如冷丽女子所说，等他们三人走到了镇上，恐怕天都能亮了。

    苏晓想了想，让冷丽女子帮云葛放到她的背上，又继续走。

    云葛身形毓秀，但到底是女子，苏晓背起他来显的异常吃力，脚步更是比先前慢上了许多。

    冷丽女子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了量了苏晓几眼，“你与他是何关系？”

    “朋友。”苏晓喘了几口气，吃力的说。

    “朋友？”冷丽女子显然不信，后又道：“既是朋友，你又何必这样？”

    “何必？”苏晓反问，“那时那女子为你挡了那三支银针，我看你悲痛的好像跟死了亲人似的，你又何必那样？”

    “她是我妹妹。”极快的，冷丽女子张口就吐出这一句话，反倒让苏晓无所适从。

    苏晓目光向她睇去，只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夜色下，只有微微蜷起的指节，才泄了她此时的一点心情。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该说抱歉的是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到此处。”

    苏晓突然停了下来，抬眸问道：“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无双，华无双。”冷丽女子慢慢说道。

    苏晓在口了重复了下，稍即笑了，“我叫苏晓。”

    两人互换了姓名，苏晓刚要抬脚继续走，华无双却伸手拦住了她，苏晓不解，“你干什么？”

    “让我来罢。”华无双说完，从她身上拉过云葛，背在了自己身上。

    苏晓微讶，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华无双背起云葛，显得比她轻松许多，两人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苍穹之上，像被人洒了浓厚的墨汁，越加深不见底，层层压压的沉云遮住月梢，苏晓心情一如此时暗夜。

    期间两人均是沉默，只有苏晓问话的时候，华无双才会答几句，其它，只有脚步声轻碾过地面的声音耳边，还有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苏晓可以借着暗光看清从华无双身上渗出的血迹，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想看她如此，但她更不想看着云葛死。

    如若换她来背，真怕是天亮也不会到达镇上，她目光落到云葛身上，眼底深处一丝悲戚划过，她想，她到底哪里值得他喜欢，让他为她如此。

    也不知走了多久，苏晓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忽听前面砰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苏晓抬起头来，只见华无双背着云葛直直倒在了地上。

    慌乱之下，苏晓上前去扶两人，惊措间，却忽然摸了一手的腥黏之物，翻开掌心，不知是云葛还是华无双的血，暗红暗红的沾了她一手。

    再也镇定不住。

    “华无双——”苏晓嘴唇猝然苍白的没有血色，低低的唤出了声。

    “云葛——”

    任她再唤，两人丝毫没有回应，这场面，仿佛倒在地上的，真是两个死人。

    苏晓知道自己不能慌，可是她不知道除了去唤地上的两人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想骂自己一声，却又很想笑，明明华无双伤成那般，她为何没有阻止她去背云葛，这下好了，又搭上一人呢。

    颤抖着手，先将华无双背起，向前走了走，后又回去再将云葛背起，再向前走了走，如此反复，她这样来回了有一个时辰有余，眼见深夜已过半，她也不过轮换背着两人走了向前走了一点而已。

    然而，似是麻木到只能这样反复，除此，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喊救命么？

    还在留在原地流眼泪？

    貌似这些她都不很擅长。

    额上的汗流进眼里，有点咸刺，急促的喘息声重的吓人，她不知道这样还能坚持多久。

    她只知道一旦停下，她就是罪人。

    有马蹄声扬过地面的声音从背后渐近渐远，苏晓有丝听不真切，只是在她再次要背上云葛的时候，有人从身后喊了她一声，“姑娘，要帮忙么？”

    眼肚下的浮青厚厚的裹了眼一一圈，清晨的艳阳让她有些微微不适，苏晓偏头从窗边看了出去，抬手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这是哪里？”云葛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来，直至望见坐在桌边的苏晓，拿手挡着什么，眸光稍窒，用着干涩的声音问道。

    “这是医馆。”苏晓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起身，走到床榻边，将他身上盖的被子掖了掖。

    眸光中虽有疑惑，云葛也不问她，只道：“你有多久没休息了？”

    苏晓给他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迈着步子出了房门，边走边说，“我熬的药还在那边，我去给你端来。”

    却见苏晓刚出房门，云葛余光在房中粗粗一掠，耳边有脚步声走近，眸光一抬，华无双不知何时脚步微跛的走了进来。

    云葛蹙眉。

    华无双出了声音，“刚才见苏晓匆匆出去，我就知道是你醒了，可真苦了苏晓，没日没夜的守了你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云葛心里一紧，这才道：“我叫云葛。”

    “云公子？”华无双不知为何一笑，“云公子真是福大命大，大夫说你虽身中剧毒，但身上却有另一种毒抑着，所谓以毒攻毒，两种毒互相压制，又有罕世奇药护着心脉，所以性命倒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出于一种直觉，云葛只觉得华无双的后面的话很重要。

    可是未等华无双说下去，苏晓刚好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着两人，目光落到华无双身上，似是察觉了什么，苏晓目光紧摄着华无双，“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撂下一句，华无双微跛着脚，看也不看苏晓就出了去。

    苏晓凝着华无双的出去的身影，眼下闪过什么，只将药碗端到云葛身边，他看她走了过来，撑着手坐起，接过她手上药碗，眸光深深的看着她。

    莫名的局促涌上心头。

    苏晓交待了句，“将药喝完。”便出了去。

    药馆后院。

    隐约可以听见咳嗽声从药馆前面大堂传来，苏晓神色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不妨有人在她身后出声，“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语气带着质问之意。

    苏晓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只见华无双正紧紧的盯着她看，苏晓笑了一下，“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我好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样说话的？”

    苏晓眼底闪过狭促。

    却见华无双一点萧沉，并没有要和她开玩笑的意思，苏晓敛了神色，点了点头，“嗯，我不打算告诉他。”

    说来也巧，怪只怪华无双想的太多。

    那晚，两人一同倒在了地上，她心底本来已经绝望至极，可是——

    可是，忽有一辆马车从她停在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