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乐章（3）

    舒瑭一愣。

    她不知道这位音乐大师为什么会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条走廊上，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正面带疑惑地打量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这位德高望重的指挥家暂时搁下了疑惑，朝她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

    这种时候她倒不好直接走了，想了想，便朝他走了过去。

    “您好，汉普登先生，刚刚看完了您的演出，您的表演真是棒极了！”她赞叹道。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寒暄之类的场面话，实际却是她的真情流露。原谅她，她实在难以寻找出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他给自己带来的震撼，只能憋出一句最朴实的赞美。

    刚刚过完五十岁生日的汉普登先生是个健谈的俄罗斯人，他爽朗地笑道：“十分感谢你的喜欢！”说完，面上带了几分试探，“是tang sue小姐？”

    舒瑭惊讶。tang sue是她的英文名，她没想到它会从这个音乐大师的口中说出来。不怪她惊讶，尽管两年前她还是盛名在外的亚裔小提琴家，但在发展越来越快的现今，两年时间足够让有才华的年轻人不断涌现，既然她沉寂了，自然有人抢着上前遮挡她的光芒。

    就像现在，谈及舒颜的观众必定比谈论自己的多。

    这就是现实。

    “是tang sue小姐吧。”伯纳德·汉普登的语气变成了肯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惊喜了！可以冒昧地邀请你参加今晚的庆祝会吗？哦，两年前你在这里留下的《春之声》真是美妙极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哪天遇到了你，我一定要厚着脸皮邀你共聚。瞧！上天垂怜！”

    汉普登先生拥有艺术家式的风趣，好在这样的人舒瑭也遇到过不少，不至于因为他的过于热情而失态。

    “这是我的荣幸。”舒瑭浅笑着接过话，“您知道我多次想要亲自上门向您请教，却因拜访无门而苦恼了许久吗？”

    她这是应下了他的邀约。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汉普登说完不失风度地照顾到一旁的盛乐，意有所指道，“也很期待在晚会上见到你的朋友。”

    “我想她会以此为荣的。”

    这位大师毕竟还有任务未完，而休息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他匆匆告别了两人，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你去吗？”舒瑭向盛乐询问道，从汉普登先生的话来看，对方明显也邀请了她。

    “当然。”盛乐想也不想就应道，“作为一个有担当有作为的成年人怎么能够把自己的未婚妻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况且”说到这，她偷瞄了一眼舒瑭，在舒瑭回看过去时又装作十分正直地目视前方。

    “况且什么？”舒瑭莫名。

    况且，自己的未婚妻还拥有一张让她极没有安全感的脸！

    这一点，盛乐不打算说出口。

    “你别问那么多！”小火龙张口嚷嚷，“你就当我怕你偷偷遁走了吧！”

    舒瑭眼尖地发现小火龙的耳尖有点泛红，无奈摇头。

    这场音乐会的下半场只安排了一部交响曲，恢弘的音律让人大饱耳福，只想一直沉浸其中，只是终有结束的时候。就在听众们听完音乐会陆续离场，兴奋难掩地和自己的同伴交流感想的同时，舒瑭已经随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成员辗转来到一家酒店。

    对她提出邀请的汉普登先生以及今天的贵宾舒颜没有与他们同行，据说是因为还有点事要忙，所以晚点到场。和一群乐团成员走在一起，舒瑭并不觉得尴尬，因为两年前她也与爱乐乐团合作过，认识了这些成员中的大部分。

    而对于她的出现，乐团成员们又惊又喜。

    “真希望能再次合作！”出生于德国身形微胖的小提琴首席莱塞姆先生也对她的插|入表示友好接纳。

    舒瑭接住了他的橄榄枝：“如果有机会的话。”

    这场庆祝会被安排在距离金|色大厅不远的一家星级酒店，时间上迎合了作为客宾的舒颜的行程安排——舒颜将于明日上午九点飞往美国纽约。

    因此，今晚的宴会既是庆祝会又是饯别会。

    一群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彻夜狂欢的准备，在场的都是古典音乐界里的佼佼者，所以出现在这种场合中的盛乐就显得有点特别了，但她并不怯场，和大伙相谈甚欢，完全融入到了晚会中。

    和舒瑭说着话的单簧管乐手见舒瑭频频偷瞧盛乐，嘴里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你的‘朋友’很受欢迎啊，伊尼可很少对一个女人这么热情！”

    单簧管乐手加重了“朋友”二字的读音，既打趣了盛乐的同时又调侃了舒瑭。

    盛乐的确很受欢迎，这让一直觉得她还很孩子气的舒瑭有点惊讶。

    这时，盛乐注意到舒瑭的目光，低头和身边的人小声说了什么，随后朝舒瑭走了过来。她一过来，那名单簧管乐手就识趣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朝她们暧昧的笑了笑。

    “哼。”盛乐冷哼了一声，和舒瑭单独相处时，她一改之前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假象，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舒瑭不以为意，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轻嗅了一下普洛赛克的香甜酒香，懒懒问道：“是谁又惹咱小公主不高兴了？”

    盛乐恨恨道：“你觉得呢？”

    “啊，谁这么大胆？”她故意装作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盛乐似乎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明白了，眼前这女人肯定会装傻到底，只能挑明了：“舒瑭，你刚才和那谁谁有说有笑的呢？很开心啊？”

    舒瑭反击：“说得仿佛你和人家乐团之草聊得不开心似的。”

    “什么？”

    “伊尼先生，看到没？喏，那边正朝你微笑的那位。”

    盛乐突然间就笑了。

    舒瑭嘴角抽抽：“你已经醉糊涂了吗？”这笑的时机不太对吧！

    盛乐凑到她耳边，笑得像只小猫咪，轻声问道：“舒瑭，你吃醋了吗？”

    “”舒瑭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醉了。”

    盛乐还在笑，笑得舒瑭十分想抽她，只是顾及自己身为大人的尊严，这才不和这个小破孩计较。

    这时伯纳德·汉普登和舒颜携手入场了，舒瑭立马被两人吸引去了注意力，便把某个不知道在那儿得意个啥的犯二少女抛在一边，朝入场的两人走了过去。

    伯纳德看到舒瑭十分高兴，和她轻轻拥抱了一下，笑道：“你来了！”

    “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舒瑭不介意恭维一下这位音乐大师，“况且您的邀请千金难求。”

    这种漂亮话谁听了也不会嫌弃，伯纳德也同如此，他又笑着和她说了几句，引着身边的舒颜上前：“对了，向你介绍一个人，今晚的贵宾yen sue小姐，一个才艺双馨的小姑娘。”

    舒瑭和舒颜对视上。

    舒瑭暗暗叹了口气，她原本打算避免和舒颜接触，不想被汉普登先生的邀约打乱了计划，终究还是遇上了。

    “我们认识的，是吧？”一直沉默的舒颜第一次开口了，她盯着舒瑭的眼睛，笑道，“姐姐？”

    舒瑭顿了顿，也跟着笑了：“是这样没错。”

    伯纳德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震惊得瞪大了眼：“你们是？”

    “姐妹哦，汉普登先生。”舒颜答道。

    “姐妹？天！媒体可没告诉过我们这个惊人的消息！”身边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镇定不能地插进话来，“唔，仔细看看，你们确实有几分相像。”

    舒瑭但笑不语。她想，大概只有在这些外国友人眼中，她们看起来才会相像，而这份相似大概也只是东方面孔这一层面上的相似——据她的外国朋友说，东方人都长着一样的脸。

    她们其实长得一点不像。

    “真好，你来了。”在一干人的起哄声中，舒颜上前拥抱了住舒瑭，久久没有放开，“我差点以为你要失约了。”

    两姐妹拥抱在一起，说着贴己话儿，这是多么感人至深的一幕！

    如果舒颜没有在她耳边用中文小声说道“舒瑭，从今以后该你仰望我了”的话，是的，还算感人。

    舒瑭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她用力回抱住了回去，和她玩起了姐妹情深的恶心戏码：“傻瓜，我怎么会不来？”

    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许久之后，两人才放开彼此，然后分别融入到宴会中。

    舒颜和众人走起了庆功流程，作为局外人，盛乐和舒瑭只是站在外围，没有试图喧宾夺主。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盛乐露出了一脸吃了苍蝇的臭表情。

    “舒颜那女人还是这么恶心人！”她低声喃喃，将不喜欢表现得十分露骨。

    “咦？”舒瑭顿时一惊。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盛家的小公主这么看不上舒颜，要知道，舒颜十分会做人，周围少有厌恶她的。

    舒瑭被勾起了几分好奇，笑问：“你不喜欢她？”

    盛乐怒目而视：“啊？这不摆明着的嘛！你以为我有几颗心？！”

    “什么？”舒瑭没太懂，只觉得这小公主有点太喜怒无常了，说生气就生气了。

    盛乐恶狠狠地盯着她：“笨蛋，我都把心给你了，还拿什么喜欢她！”

    舒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