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当苏瑾知道唐京戚是当年的那个小胖之后，她倒真放开了挺多，话也相对多了一点。

    下午的亲子活动包括绑脚踝一起踩气球，吹气球，做下蹲，唱歌

    小孩家长们都集中于游戏，两个小时下来，玩得不亦乐乎。

    苏瑾最喜欢踩气球，就好像踩掉一个个烦恼，或者一个个徐安琛一样。气球一爆，她就感觉无比舒坦。小昕特别害怕听到气球爆炸，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啊！阿姨，你真的好暴力！”

    下午四点，活动结束。小昕一直叫嚷着肚子饿，唐京戚打算在附近找一家餐厅吃晚餐。

    “那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苏瑾松开小昕的小手，摸了摸她的头。

    “还要回去加班？”唐京戚眼里有份不舍。

    “不是。”苏瑾摇了摇头，并不愿多说。

    “那你”他的目光似探寻，他想知道原因。

    “有事。”苏瑾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冷淡和不耐烦。

    在苏瑾心里，她认为虽然两人以前认识，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客户，但那些并不代表他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的行为或者探寻她的。

    “那我送你？”唐京戚不敢看她的眼睛，怕那眼眸比声音还冷淡。

    苏瑾摇头，径直往前走了。

    小昕冲苏瑾说了声拜拜，扯了扯唐京戚的手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舅舅真不会聊天。”

    冬夜渐冷，山上降温迅速。

    墓地黑暗阴冷，一个个墓碑，像是一个个孤独的守望者。山间薄雾缭绕，带着沉重的凉气。

    “苏女士，来看你了！”苏瑾将水仙花放在碑前，喝了一口酒，又围着墓碑倒了一圈。

    冰凉的液体通过喉管，流到肚子里，一股热气上头。

    酒有些烈，苏瑾忍不住皱眉，她本不善喝酒。

    夜色阴森，冬风刺骨，掀起她的长发，飘舞的发丝间，如星辰一般的黑眸静静凝视着上面的照片。

    墓碑上苏妈妈正对着苏瑾慈祥地笑。苏瑾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在记忆里寻找真实而遥远的触感，她轻声呢喃道：“生日快乐，妈妈。”

    大风吹过，山间树木抖瑟，似悲鸣reads;。苏妈妈的笑容依旧，和蔼且温暖。

    “走了，下次来看你。”苏瑾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转身离开。

    下了公交，天已大黑。

    圣诞将至，各家商店早早地就贴上了圣诞老人的贴纸，走在路上，偶尔听到几句熟悉的圣诞歌。

    这个公交站离家有点距离，得穿过两个街区。苏瑾也不着急，双手插/兜，把自己裹在羽绒服里，慢慢往家走。

    冬夜街道冷清，一路只有依稀的路灯作伴，透过树影枯枝，洒下破碎的灯光。这条街一向冷清安静，苏瑾并未多想。直到发现身后一直有人静静地跟着她时，她才发现不对。

    她速度加快，身后的人速度也加快；她放慢脚步，身后的人也放慢脚步。

    常年一人在外，苏瑾多少有点危险意识。她不敢回头，只能借助脚下的影子观察对方。

    那是个戴了帽子的男人，大衣裹住了全身，他脚步很轻，据她四米左右。

    苏瑾心跳加速，背上出了虚汗，右眼皮不合时宜地跳起来。苏瑾心里油然滋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脑海里闪过那些血腥的新闻标题：妙龄少女被人，抛尸荒野，身上器官缺失

    苏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c冷静。

    这条街才走了一半，路过的车都没有，更不要说是人了。左右两边房屋甚少，如果她呼救绝对是死路一条；如果她跑起来，歹徒一定能追上。

    那应该怎么办c怎么办？

    苏瑾的手握成了拳头，手心出汗，行走的速度却不敢有改变，她不能让歹徒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

    只能打电话了。苏瑾摸到包里的手机，按照记忆触摸联系人，她不知道会打给谁，只能听天由命。

    苏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电话接通，她连忙拿到耳边，假装镇定地说：“喂，亲爱的，再过五分钟我就到家了哦。”

    “苏瑾？”居然是徐安琛。苏瑾微微一愣，有些鼻酸，又有些庆幸。

    “什么？你在楼下买东西？那给我带一袋酸奶吧，这路上没有开门的商店了。”苏瑾咬着唇，自顾自说着，身后的男人依旧静静地跟着。

    “经天路？”徐安琛很快明白苏瑾的意思，她有危险！徐安琛钻进车里，开动引擎。

    经天路在苏瑾家背面，路上只有两个很早就关门的小商店。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曾经带着苏瑾

    不知走了多少遍。

    “如果等一会我还没回家记得要报警哦。”苏瑾佯装轻松地说出口，声线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苏瑾你别怕，我马上过来！”他的声音镇定有力，通过电流传入苏瑾心底。徐安琛说别怕，他会马上过来，明明就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瑾感到莫名的心安。

    徐安琛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颤抖，他尽可能冷静，让声线平稳：“苏瑾，等我，等我。”

    下个转口，前方两车相撞，两家人隔着交警吵架。车道拥堵，徐安琛的车根本开过不去，身边的车又一直鸣笛，一时吵个不停。

    徐安琛愤愤地用手砸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句脏话，他来不及多想，开门下车，扒开人群往经天路跑reads;。

    寒冷地空气顺着鼻腔直达肺部，冷风从耳边吹过，他却一点冷都感受不到，呼出的空气在空中变成白烟随即飘散。几百米的距离，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得遥远。他脑海里闪过苏瑾无助的样子，只觉得呼吸不畅。

    他怕看到她哭，他也怕看到她委屈。

    后悔了。

    他不应该装作不认识她，不应该为了自己那一丁点的自尊心而冷漠待她。在酒店重遇她时，他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直到她叫住他的名字。

    那个叫着嚷着长大了要嫁给他的女孩啊，那个不声不响就消失了十年的女孩啊，那个他心心念念怎么也忘不掉的女孩啊，叫住了他的名字，而他却冷淡陌生地说不认识。可他到房间后还是忍不住重新下楼，他看到她进电梯，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却早已波澜万千。

    他继续装着高冷，以为苏瑾会像学生时期那样对他摇尾巴，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可是他错了，苏瑾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他故意用婚房气她，却越使她后退。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路边忽然冲出一只狗对他狂吠，徐安琛停下来，顺着脚边的石头冲它踢了过去，大狗嘤嘤几声，灰溜溜地跑远了。徐安琛喘口气，不顾肺里的刺痛，继续往前跑。

    当看见苏瑾的时候，他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路上冷风凄凄，路灯昏黄，他冲到苏瑾身边，长臂一揽，将她抱在怀里。

    身后的歹徒见状，实相地转身离开了。

    徐安琛的怀抱宽大温暖，苏瑾被他紧紧抱住，感受着他强烈的心跳声。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右手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勺，似安慰c似怜惜。苏瑾忍不住抬手，拉住他的衣角。

    长灯之下，两人依偎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久久地，都未曾动弹。

    徐安琛剧烈起伏的胸腔渐趋平稳，她木木地，听徐安琛在她耳边喘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瑾鼻尖微酸，埋头又蹭了蹭他温暖的怀抱。

    之前的不愉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什么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她才不要，她统统收回。

    回家路上，徐安琛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苏瑾的心突突突地跳，不敢乱动，生怕徐安琛等一下就松手。

    掌心的温度刚刚好，手掌的大小也刚刚好。

    过了一条马路，苏瑾看到有大卡车在拖运轿车，她回头盯着他问：“那不是你的车吗？”

    徐安琛淡淡地看了一眼：“嗯，我的。”

    苏瑾：“”

    这是徐安琛第二次进苏瑾家。第一次初三寒假，她生了场大病，脸上长水痘，打死也不见徐安琛。他借着补习功课的幌子来看她，她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其实用了药，脸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还剩有一些痘印，可苏瑾就是不想他看到她丑丑的样子。徐安琛站在她卧室门外，语气淡淡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走了，以后都不见你了。”

    苏瑾听到他这威胁的话语，急得要死，那哪行啊！

    她很不情愿地跑去开门，拿了张丝巾遮住了脸，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语气里尽是委屈，“怎么办，我要是变丑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哦，我有说我喜欢过你吗？”徐安琛双手抱胸，永远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样reads;。

    “无所谓啊，我喜欢你就行了。”苏瑾瘪着嘴，并不开心。

    不是喜欢过你，而是喜欢你，现在进行时。他在心里想。

    徐安琛跟着苏瑾进屋，和他想的一样，家里很干净整洁。

    “你先坐吧，我去倒杯水。”家里没有给客人用的杯子，苏瑾拿了一个自己的，用心洗了三次，才倒上热水。

    徐安琛稍许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接过她递过来的水，轻轻抿了一口。

    苏瑾转身去开暖气。

    房间里很安静，苏瑾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缓解这种沉闷的气氛，她有些局促地坐在旁边的小沙发

    上。

    “你一个人住？”徐安琛放下水杯，打量了一下客厅。

    “嗯。”苏瑾点头。

    “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晃，很危险！”他的声音严厉，眼里冒着火苗，像个小长辈。想到刚

    刚发生的一切，他现在都觉得后怕。如果他没有事先在苏瑾家楼下等她，如果他没有在短时间内赶到，那么苏瑾现在会是怎样的景象？他真的不敢想。

    “知道了。”苏瑾点头，自认理亏，谁知道会遇到这茬子事？不过有了今天这个教训，她以后确实不敢再晚上走人少的街道了。那漫长的几分钟里，她甚至回想了自己短暂的二十多年，甚至想徐安琛发现她的遗体时会不会崩溃？她也在想，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没有和他在一起吧。

    “哭了？”徐安琛往她身边靠了靠，伸出手圈住她的肩膀。

    苏瑾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一副可怜样。

    “不是！”苏瑾连忙解释，“外面太冷，我打了几个哈欠就成这样了。”

    徐安琛依旧望着她的眼睛，短暂对视后，他站起身，去窗边看了下路况。“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可是你的车？”苏瑾站起来，听到说他要回去，心情有些低落。

    “我打车。”他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短，但却不正常地摸了摸苏瑾的后脑勺，“走了。”

    苏瑾送他到门口，楼道里声控灯未亮，屋内开着暖黄的小灯，徐安琛手拉着门檐，淡淡地说：

    “早点睡。”

    她点头，眼里有不舍，也有失落，在徐安琛面前，苏瑾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也是，路上小心。”

    苏瑾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此时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她一直觉得，这双好看的眼里一定埋着汪汪深潭，又似万千星辰那般浩瀚美好，总让她忍不住沉沦。

    她靠着门框，他拉着门檐

    灯光昏黄，视线朦胧。空气似乎凝结，时间好像静止。

    她的脖子有些酸，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而这时，徐安琛忽然拉开门，上前一步，双手捧着苏瑾的脸，对着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