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车厢里的很安静，苏瑾侧身看向窗外，暗想，徐安琛怎么不知道放首歌听？

    穿过繁忙的街道，最后在一家水煮鱼店停下来。苏瑾下车，望着上面的招牌，有些恍惚。水煮鱼，她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她转头看向徐安琛，后者已经率先走进了店里。

    “咦，徐先生，您今天过来了！”一进店，前台的经理就冲徐安琛笑，看到他身后的苏瑾，脸上闪过八卦的笑容，随即带领两人走到尽头的包厢。

    苏瑾看向这个店面，是哆啦a梦的主题，墙上是叮当猫和大雄的嬉闹图c卖萌图。西北角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是猫咪的各种模型。苏瑾震惊了，她的脚步放缓，看着徐安琛走前面的背影，她的心里堆了好多问题想要问他。

    走进包厢，她坐到徐安琛对面。

    这时的天气有些暗，苏瑾看向窗外，乌云在城市上空飘浮，像是要下雨。

    她听见徐安琛用淡淡的嗓音对服务员说：“不要放蒜，少放辣椒。”

    苏瑾回头，吃惊地盯着徐安琛。他不看她，表情未变，云淡风轻，非常自然。

    他

    都还记得吗？

    初二那年圣诞晚会，苏瑾穿着哆啦a梦道具服跑到高中部跟他表白。当时她穿着厚重的服装，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笨重。她站在他面前一边跳舞一边唱歌，最后，她脱下头套，脸上全是汗水，她别开头发，大声冲他喊：“徐安琛，我喜欢你！”

    苏瑾的壮举轰动了整个楼层，高二的年级主任变态严厉，根本不允许他们办圣诞晚会，而苏瑾就这么不知死活地在下课期间跑去告白，于是整个楼层的人都来看热闹。后来她还没有听到徐安琛的回答就被年级主任扯着耳朵拉下楼去，作为惩罚，她被要求写一万字的拒绝早恋检讨书。

    苏瑾还记得当时她坐在书桌前，一边写一边愤愤地给徐安琛打电话，后来检讨书都写完了，他也不接。她有点小生气，不过等第二天看到阳光依旧的徐安琛时，她的气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跑上前，拉着他的手问他：你接受我的告白吗？徐安琛不理她，自顾自往前走，苏瑾追上去继续说：不回答也没关系，反正我会继续追你的。

    大概也是那件事之后，苏瑾就在阳中出名了，几乎谁都知道有个初中部的小女生在追高中部的徐安琛，也时不时会有人谈论起她的“壮举”。比如国旗下的讲话，她的稿子读着读着就成了对徐安琛的告白，那时徐安琛站在人群里，身旁的同学一听到苏瑾的声音，就八卦地看他，下一秒，果然听到了女生的深情告白。有人打趣：“徐安琛，这丫头这么努力，要不你就收了吧！哈哈哈！”徐安琛满头黑线，装作淡定的样子看向主席台上被老师匆忙拉下去的苏瑾。

    比如学校外的涂鸦大墙上，有苏瑾画的很多个她和徐安琛，那些画好看到什么程度呢——那个涂鸦墙后来成了阳城的景点之一，附近开了许多家涂鸦店，每年都有很多情侣来此雇涂鸦店的店员来画画。

    当然，苏瑾也因为这些“违纪”行为收到了处罚，检讨书都是轻的，她被要求去打扫卫生；校庆的时候，高二的年级主任忽然想到当初那只机器猫，让苏瑾穿一整天的道具服接待贵宾。后来莫名其妙地，哆啦a梦就成了阳中的吉祥物。

    水煮鱼上桌，热气腾腾，苏瑾闻到香味，忍不住咽口水reads;。

    徐安琛拿起筷子，伸进碗里，挑了一根酸菜，见苏瑾不动，他抬头，表情温和，“不吃？”

    苏瑾摇头，眼神认真，大胆地正视徐安琛的眼睛，轻声叫到：“徐安琛。”

    “怎么？”他放下筷子，眼神波澜不惊。

    “我是谁？”她问，声音忍不住颤抖。

    “苏瑾。”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苏瑾心尖一颤，鼻尖微酸。

    这么多年，苏瑾一直觉得，没有人比他叫她的名字更好听了，轻柔，平静，却让人觉得舒服和安心。这么多年，她终于又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她不依不挠。

    “吃饭。”徐安琛不再看她，他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来，那样子是在拒绝再跟她讲话。苏瑾沉默了一会不动，见徐安琛真的就只是自己吃起来，无奈，她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鱼片。细皮嫩肉，酸辣入味，特别好吃。她离开阳城以后，再也没有吃过这种熟悉味道的正宗的水煮鱼了。

    徐安琛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这一点苏瑾自然知晓，加之先前的对白，苏瑾着实不知道讲什么好，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一顿饭下来，安静至极。

    出门的时候下起了小雨，苏瑾钻进黑色的沃尔沃，依旧看向窗外。徐安琛居然开了电台，车厢里只听到主播谈论的声音。

    车子平稳地开着，二十分钟后，驶入了阳城的高档住宅区。两人一路无言，从停车场坐电梯上九楼。

    打开门，苏瑾看到非常空旷的房子，目测两百平，分为四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苏瑾走到落地窗边，曲江就在眼前。她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后走到徐安琛面前，拿出包里的表格说道：“那我们开始吧。”

    徐安琛靠在窗边，点头。

    “第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苏瑾抬头，无比正经也无比紧张地看着徐安琛。后者示意她继续往下说，轻松自然。

    “房子主要是什么用途？”选项里有独居c婚房c养老

    “婚房。”徐安琛回答地自然流利，一点迟疑都没有，苏瑾甚至听出了他这两个字里说不出的温柔。可听到回答的苏瑾呼吸一滞，心底一凉，手中的笔骤然紧握。

    她看向徐安琛，对方脸色平淡，正望着对面雾气重重的曲江。

    是了，他这个年纪，结婚不是很正常么，是吧，他也该结婚了啊。苏瑾这时才忽然想起在酒店遇到他那次，出现在他身旁的那个美丽有气质的女人。是吧，就是她吧。呵呵，他徐安琛的妻子，当然要漂亮，知性，精致，不是吗？

    嗯，高中男神要结婚了，她应该要高兴才对啊，她是多么幸运才能给他设计房间啊，这可以算是送给他的最大结婚礼物了吧。她要笑，她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她的心却不那么想，那里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艳的血液止不住的往下滴。就在刚刚吃饭的时候，她还在想，徐安琛是不是假装不记得她？他记得她不吃蒜，肠胃不好吃不了太辣，喜欢

    哆啦a梦，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差点都跟他对质了，结果呢

    现在看来，她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徐安琛早已找到了那个他要相伴一生的女人，而她，不过只是一个追过他很久很久也没追到的失败者，而已reads;。她再一次渺小到尘埃里，低到尘埃里，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遮住，呼吸压抑。

    “好，第二个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苏瑾有多善于伪装，就有多能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她佯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记录徐安琛的要求，她机械地动着手，动着耳朵，一切都显得不真切。

    提问结束了，她惯例拍了许多照片，又拿着卷尺量长度。不多时，事情结束了，她头也不抬，声音冰冷得自己都未发觉，“我先走了。”

    “我送你。”徐安琛伸手拉着她的胳膊。

    “不用了。”苏瑾看向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拨开，走出去按了电梯。她的脸色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电梯来了，里面站了三个人。还好。她想。抬脚走了进去，徐安琛跟在她身后。到了一楼，苏瑾想跟着其他三人走了出去，徐安琛立即伸手拉住她的外套，她愤愤地回头瞪他。如果不是为了保留自己好看的脸，苏瑾真想甩他一记白眼。

    “我送你。”徐安琛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说得字字铿锵，他抬手按了关门键，电梯下到负一楼。等出电梯门的时候徐安琛才松开揪着她衣服，苏瑾无奈，只得跟着慢吞吞地上车。

    外面的雨忽然变得大起来，很快便打湿了车窗，苏瑾侧着头，望着上面滑动的雨珠发呆。

    “婚房。”

    “婚房。”

    “婚房。”

    这两个字就像是咒语，不断在她耳边闪过，苏瑾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的人要结婚了，他要和别人结婚了！她就非常c非常不舒服。

    虽说，他结婚，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说，当年是她自己主动放弃他的。

    “去哪？回家还是公司？”徐安琛双手握着方向盘，认真盯着前方路况。

    “公司。”才四点过，她才不敢翘班。

    “嗯。”徐安琛点头，轻轻瞥了一下苏瑾，见她嵌在座椅里，眼睛平视前方，木木的样子。

    一下雨，整个城市都想氤氲着雾气，路边，湖边，尽给人一种朦胧的潮湿感。

    下一个左转弯，苏瑾惯性地往右倒，眼睛正好瞥过徐安琛的手。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他为什么不戴戒指？真是会装！苏瑾愤愤地想。

    “你在想什么？”很明显，苏瑾刚刚咬牙的小动作被徐安琛看了个透，他打回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苏瑾咬舌，回头拿出手机玩麻将。

    “在车上玩手机对胃不好。”徐安琛淡淡道。

    “啊？”

    “车上晃，看手机容易晕车，你会想吐。”

    “哦。”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但苏瑾不以为然，依旧固执地玩起来，车厢里只听得到“一万”“杠”等专业词语。

    前方塞车，走走停停，不一会，苏瑾还真觉得头晕，无奈，只好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徐安琛见状，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他忽然来了兴致，打趣道：“一共才玩了四盘，你就输了三次，牌技有待提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