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喓喓草虫

    梁菲不到六点就过来接安馨，让安馨有些受宠若惊，本来以为要一个人在医院吃营养餐了。

    x线片出来的结果显示，她恢复得很好，偶尔感受到的疼痛也是正常的，但是还是不能直接下地行走，需要拄着拐杖慢慢练习，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当感觉脚落地没有酸痛感才可以负重行走。

    好歹是可以接触地面了，她拄着拐杖跟在梁菲身后，大鑫和麦克小心的扶着她。

    正准备上车，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过来，就停在保姆车的后面。

    高大俊朗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黄昏的光线已经有些黯，他走在背光的地方，她有些看不真切，只是注视着他修长挺拔的轮廓。直到他款款走到她面前，她才恍悟，原来已经有两天半没有见到他了啊。

    顾司炎朝梁菲微微颔首，不热络也不失礼。然后看看她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脚丫，抬起头来，“看来我错过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他神色从容自然，似乎还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环境下，她却做不到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垂首低低的回答，“嗯，恢复得挺好的，过阵子就能正常走路了。”

    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闷闷的开口，“我要出差，s市，必须马上走，你确定不看我一眼？”

    她这才猛的抬起头来，“去多久？”

    “不确定，短则一星期。”

    长则？

    她等着，他却没有继续说，手抬起她的下巴，温热的唇就压下来，猝不及防的吻住她，没有深入，只是重重的压在她唇上，掠夺她的呼吸。

    完全忽视旁边脸色已经不太自然的麦克和大鑫。

    良久，他放开她，在她耳边低低的问，“你会想我吗？”

    她羞赧，身边是两个大男人，车里就坐着她母亲，他这样问，她怎么好意思答。

    瞥见她的神色，他也不恼，微微笑起来，“我会很想你。”

    梁菲几乎是拖着安馨上了车，看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由的摇头，轻叹着气，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安馨此时却没有太多心思关心母亲的表情，她的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几乎就要跳脱出来。

    虽然在人前亲密会让她极度羞赧，但是她又矛盾的迷恋着这种感觉。他总是出其不意的就与她亲近。

    她想也许，适合拥抱时的拥抱，适合亲吻时的亲吻，总是不足以使人迷恋。就像圣诞树下适合拍照，电影院里应该亲吻，这些都不足以使人迷恋。

    她迷恋的，是他突然越过餐桌就把她吻住，是他在人流交织中的回身相拥，是手忙脚乱中猝不及防的一个长吻。

    她迷恋的，是克制之后的情难自禁，是不当其时的正当其心。

    晚上安馨吃过饭，就拄着拐杖在房间里活动，芬达却一直在脚下给她使绊子，她索性就撑着拐杖出门，在小区花园的小路上来回的走。

    大道上行驶的车安馨有些熟悉，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车子忽然停下来，车窗摇下来，周司韵探出头，远远的冲她打招呼，“安馨姐！”

    许是见她不方便，周司韵下车跑过来，“我知道你不小心骨折了，但是顾司炎把我赶回老宅去住了，又是期末考的我都没能过来看你。”

    见她一脸抱歉，安馨笑笑，“没关系，其实我特别不愿意好朋友过来看我一瘸一拐的样子。”

    说罢周司韵看看她撑着拐杖却是有些滑稽的样子，也笑了，“那什么时候才能正常走路？”

    “下星期吧，其实我现在感觉也没太大问题了，只是谨慎些还是好的。”

    周司韵点点头，美目微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因为我下学期要出国留学，约了同学下星期在工体那边聚会，到时候你也过去好不好？”

    安馨看看自己的腿，见她一脸期待实在不忍，点头答应“如果我到时候能摆脱拐杖的话。”

    周司韵顿时开心起来，“那就这样说定了，舒淇姐也会去的，你有伴！”

    她走后安馨又来回走了一圈，觉得关节有些酸疼，才慢慢的往家里走。

    进门的时候看到玄关挂着的外套，她微微一愣。刚想低头换鞋，就听到了客厅里传来史建东的声音。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安馨是你的女儿，当初我只是觉得她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似乎之前有过争执，他正在解释着什么。

    梁菲的声音则是透着淡淡的无奈，“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孽缘。”

    也怪她对安馨的关心不足，一个学期了，她从未过问安馨在学校里的情况。

    长久的沉默以后，史建东缓缓的说：“阿菲，我从未婚配。”

    安馨呆愣在原地，就连她都不知道，史建东竟然没有妻儿，难怪每次安馨无意中说到师母这个词，史建东总是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梁菲似乎在思考，客厅里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良久，安馨听到梁菲起身上楼的声音，似乎是走到楼梯中间，她停了下来，回头对史建东说：“你当年害怕我的追求会毁了你的前程，你拒绝得有多残忍你还记不记得？如今你是做什么？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往事就让它过去吧，史老师，你就当没有遇见我这个学生，你回去吧。”

    梁菲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史建东才讷讷的站起来，刚转身就看到，站在玄关愣愣的安馨。

    四目相对，安馨觉得今天的史建东看起来格外苍老，她回过神微微笑着和他打招呼，“老师。”

    史建东也恢复正常，走过来询问她的伤情，寒喧了几句就要离开，刚抓住门把，就被安馨叫住了，“老师。”

    他回头，安馨一边手拄着拐杖，一边手放在胸前，握着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笑的无比灿烂。史建东也笑起来，有模有样的学着她做了一个无声的加油。

    他合上门之前，安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其实我妈妈也一直没有忘记您。”

    洗完澡还不到九点，安馨今天走得有些乏，竟然刚贴着枕头就沉沉睡去。

    恍惚间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她抓着手机就凑到耳边，“您好。”

    那边似乎有些微微愣住，随即低沉的声音传来，“在睡觉？”

    她听是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清醒了。这才把手机凑到眼前，屋里没有开灯，她眯着眼睛适应了很久，才看见屏幕上明晃晃的“顾司炎”三个字，缓缓直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才回答他，“醒了。”

    顾司炎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身后的书桌上还亮着昏黄的阅读灯，桌面上零零散散的摆着还没有看完的文件，他俯瞰着s市的夜色，华灯高楼，倒影在江水里，满眼的灯火阑珊，不论是明晃晃的广告灯，还是昏黄的路灯光，此时在顾思炎眼里，都似乎透着暖意。

    安馨素净美丽的脸庞此时似乎就在他眼前，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难得的柔和，“才几点就睡觉了？”

    安馨此时已经完全清醒，扶开被子下床去开灯，“还能继续睡的，被你吵醒了。”

    “那我挂断你继续睡？”

    “好。”

    她说了好，却一直没有挂电话，那边隐约传来顾司炎清浅的呼吸声，证明他还在听，良久，他打破沉默，“舍不得我？”

    她还是闷头不做声，顾司炎刚要说些什么，她别别扭扭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问完自己也有些愣住，明明今天下午才问过的。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感觉他和她没有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一般，时间仿佛就这样被拉长。

    顾司炎轻轻笑起来，低低沉沉的笑声有些看戏的成分，终于把她惹毛，她有些愤愤地开口，“爱回不回。”

    怎么有种恃宠而骄的味道？

    他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意味，也不戳穿她，反而用有些纵容的语气，慢悠悠的开口，“你在那里，我怎么可能不回。”

    他的嗓音还是那样低低沉沉的，充满磁性，此时虽然隔着电话传过来，仿佛他就在她耳边吟哦出声，似乎还有他均匀的气息洒在她耳蜗，痒痒的令人心悸。

    打完电话她已经完全清醒，也没有了睡觉的念头，想出去逗逗芬达，路过书房的时候见里面亮着灯，想到今天到访的史建东，她慢慢推开虚掩的门。

    梁菲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本巨大的词典，她手上则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看到安馨推门进来，慌忙把照片塞到词典里合上。

    即使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字，安馨还是知道那本词典是牛津词典。因为她曾在查阅资料的时候，翻阅过，也看到了夹在词典扉页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笑的一脸灿烂的少女，和微微抿嘴笑着的俊朗男人。那是年轻时的梁菲和史建东，她抱着一摞书，站在他身边，他站的笔直，她却微微侧身向他，头几乎要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让整个背景都失了颜色。

    照片的背后，是梁菲略显硬朗的字迹：我的建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