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高情

    一一

    皓月说得没错，信期开头难熬，第二天就会好很多了。请到s+i+k+u+s+h+uc+一+看最新章节弥生早晨起床照样活蹦乱跳，叫她们伺候洗漱，盘算着明天宫里有大宴，横竖今天不用念书，打算到外面晃荡一圈。如果碰上中意东西，正好可以买来贿赂夫子。

    穿着女装不方便，自己挑了套翻领对襟胡服换上。这厢拍拍褶皱正打算出门，院子里传来请安问好声音。她探身看看，是夫子养随园里三个姬妾。

    “她们怎么来了？”皎月打起毡子闪身进来。

    皓月正蹲着身给她束郭洛带,闻言寡淡道，“九成是来放交情，女郎平常些，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人，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这头说罢，人已经到了廊庑下。弥生整整发冠到门上相迎，拱手笑道，“贵客至，有失远迎了。”

    那三个女子欠身让礼，一番客套进了屋子。弥生请她们落座，又殷情亲自添茶水，惹得她们直道不敢，“早前就听说过女公子大名，总是无缘拜会。今天凑巧，逢着女公子休沐，咱们就过来叨扰了。”

    弥生推脱着，“娘子客气，叫我弥生就是。说什么女公子，我愧不敢当。”

    “如此咱们就直呼闺名吧，娘子来公子去，倒显得生分。我叫倚月，”其中一个容长脸，插八宝攒珠步摇介绍完自己，指了指右手边面容有些青涩女子，“她叫颐儿，是我们三人之中小。”

    弥生哦了声，别过脸看那个同她有过一面之缘女子。她托着杯盏品茶，似乎不太爱开口，察觉了弥生看她，这才淡淡一笑，“我南苑老家姓梁，女郎叫我梓玉就是了。”

    倚月接口笑道，“女郎不知道，她是超出三界外高人。平常不沾半点世俗，这趟是瞧着女郎面子才出园子。”

    弥生再细打量梓玉，看她眉眼疏淡，真像是那种与世无争。这三个人性格都很鲜明，一个超脱，一个羞怯，只有那个叫倚月口才好，很善于交际样子，大约夫子跟前也得宠。

    不太相熟人，谈资少，难免俗套。没有话题，是东拉西扯。后还是梓玉识趣，坐了一会儿对弥生道，“看女郎这身打扮想是要出门，咱们这里耽搁了女郎办事，怪不好意思。”复看了倚月和颐儿一眼，“来日方长，咱们还先回去。等女郎有了空闲，再来打茶围也不迟。”

    弥生真是喜欢这样有眼色人，但也不好直隆通把人撵出去，只笑道，“不碍，再坐会子也没什么，我下半晌出去也是一样。”

    倚月拎得清，本来就是抱着寻常串门子来，意思到了便交代得过去了。那种出身高样貌好世家闺秀，骨子里都傲得很。场面上应酬得好，私底下不知道怎样瞧不起她们这些人呢！如今梓玉提议了，她附和不迭，“罪过，怪我们来得太不是时候。那我们就告退了，女郎请自便吧！”

    弥生也就不再挽留了，满脸堆笑送到门上，客客气气拱手道别，等人走远了方踅过身来，“那个倚月和你们名字真是像，不知道还当是姐妹呢！”

    皎月哼了声，“那婢子们可高攀不上，咱们这名字也用了十几年，犯不着避她讳就去改了。说到底只是个玩意儿，郎主也不舀她们放眼里。”

    弥生有些伤感，“我听师兄说，当初南苑王送了十来个美人给夫子，后来一一都散出去了。那这三个呢？不喜欢，怎么会留着”

    皎月道，“为了领南苑王情呀！南苑王宇文氏是封疆大吏，手握雄兵百万。若是送来十个全都打发了，人家心里可怎么想呢！会以为咱们郎主瞧不上他，闹出误会来，对郎主不好。”

    弥生奇异看着皎月，这话换了庞嚣来说倒顺理成章，一个做婢女能有这等见识，简直不可思议！

    皓月门上进来正听见个收梢，凌厉瞪了皎月一眼，“又混说什么！宫里听来些闲言碎语，就敢到女郎跟前来卖弄了？”继而换了个脸色，对弥生温煦道，“女郎不知道，咱们原来是皇后宫里人。郎主是皇后幼子，那时候开衙建府，又没有迎娶正头嫡妃，皇后殿下怕郎主身边人伺候不周，就把我们姐妹拨过来了。现如今女郎进了府，郎主大概和皇后心思是一样。心里放不下，唯恐怠慢委屈了您，这才把婢子们指派给您。”

    弥生听了点点头，夫子这么看重她，真是叫她感念极了。她这个人，对谁都是实心实意。即便是觉得有异样，别人解释几句，只要说得过去，她绝不往深处想。大咧咧做个揖，“如此就谢谢二位了，从静观斋到我卬否来，是大大屈就。我回头上集市里去，看见好东西给你们带回来。”

    皓月和皎月掩口笑，“咱们冲就是女郎好相处，这样大家子出身，一点没有娇惯气，也不舀咱们做奴婢当外人。”

    弥生一笑，转过身披上了大氅。皎月来帮她整领子，边道，“我才刚吩咐马房里了，无夏赶了车，眼下门上候着呢！女郎一个人成不成？还是奴婢们贴身侍候着吧！”

    弥生本来打算一个人步行出去，没曾想她们已经通知了无夏，既然车都备好了，也就没什么可推脱了。扶了扶发冠上簪子道，“不必，就是出去添置点文房什么，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们蘀我把太学里运来书翻晒一下，前阵子总是不出太阳，怕放那里生了潮虫。”

    皓月和皎月应个是，把她送出了卬否院门。

    一路往城里去，过建春门时看见有重兵盘查。弥生探出身子观望，“这是怎么？捉江洋大盗？”

    无夏看这架势，轻描淡写道，“晋阳王殿下遇袭，据说有漏网刺客混进邺城来了，目下大概是全城戒严了吧！”

    弥生不太感兴趣，这些塔顶上人整天只会勾心斗角，闹来闹去还都是窝里反。好好亲兄弟，弄得你死我活，这就是天家！

    “真真不知该说什么，既然刺杀未遂还进邺城来，是那幕后主使失算，还是大理寺卿脑子里塞了糠？”无夏嘲弄一笑，“看来这回声势闹得够大了，且看晋阳王殿下是什么手段。”

    弥生啧啧一叹，“那件事果然是常山王做么？”

    无夏微一顿，笑道，“诸位嫡出皇子中二王软弱，九王无争，只有六王同大王针尖对麦芒，不是他还是谁？”

    “还是夫子好。”她真是有感而发，她眼里夫子是慕容氏纯良男子了。学问高，为人也算正直。不像大王六王锋芒毕露，也不像二王那样过分可欺，折中得恰到好处。她以前和道生她们玩一起，常听她们说小心眼子多。不知道是不是老辈里传下来典故，简直是诬蔑他们这些排末尾。她知道自己傻愣愣没什么大志向，如今夫子政途上好像也是这样，可见这话完全没有依据。

    他们进城很容易，因为车辕上有乐陵王府牌子。过了铜驼街往北就是孝义里，那是个商铺云集地方，位置御道西，所以又叫西市。

    集市上人很多,路边卖菜小贩拔着脖子喊得欢实，因为月尾还有一番仪俗要走，今天买卖便极其好做。出正月前大鱼大肉吃上一顿，这个年才算圆满过完了。接下来换春裳，戴春帽，到二月初一那天，哪怕再冷也没有人穿夹袄了。一个个广袖长衫，衣抉飘飘，郑重其事营造出春天氛围。

    弥生街市上闲逛，走到一家首饰铺子前拐进去瞧了瞧。自己对那些金玉没什么追求，就冲着给皓月皎月买玩意儿去。挑挑拣拣选了灵芝竹节纹玉簪和鲤鱼步摇，正要付钱，突然瞥见柜上锦盒里装了把麈尾。羊脂玉柄，扇面用上等鹿尾编成。弥生一看就撞进她心坎里来，这可是名士清谈必备雅器啊！麈尾和拂尘不同，执拂尘除了道人就是奴才。麈尾地位尤其高，非名流不得用。到了大邺时期和三足乌一样，俨然成了身份象征。若是买来送给夫子作为贿赂，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弥生忖着六兄进京没个准时候，难得遇着合眼缘，买下来完事。因招了掌柜来问，“这麈尾市价多少？我买了！”

    不想那店主上下打量她，“郎君知道，麈尾不是随意买卖，敢问郎君是哪里人氏？师从何处？”

    花钱买东西还要自报家门，也只有这麈尾配得上了。不过若叫人知道她是女，恐怕这桩交易还是难成。无夏旁边正待接口，她压了压他手，打拱道，“陈留谢绥，大康七年太学出仕，师从太学博士樊道已。”

    那店主眼睛一亮，“是阳夏谢氏么？”

    名头大办事就是方便！九兄比她年长两岁，现灵丘做官。谢家一门儿郎，说起来总归是光鲜。随便点哪个，跻身名士之列，半点也不含糊。

    她咧嘴一笑，“正是。”

    “这不是九郎女学生么！”

    正她沾沾自喜时，槛外传来一声诧异低呼。弥生登时竖起了两道眉毛，这是哪个大嘴巴，她将将要成功当口扯后腿！她无比愤懑转身，来人坐肩舆上，一身绛红公服，矜贵桀骜。

    竟是晋阳王慕容琮。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