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9章 久别

    等进了扬州城，晌午已过。

    黛玉坐了两月有余的马车，这次便换了一顶软轿代步，一路行至林府，无需赘言。贾敏早已经打发了婆子在林府大门处候着，看到黛玉一行，连忙迎了上来。

    这外头的事情自然是交给林管家，黛玉从小门进去，换了一顶轿子，径直往二门里去了。

    芷萍早已经在二门处候着，见黛玉的软轿进来，连忙张罗了再次换了轿子，这才往贾敏如今所在的小香榭去了。

    到了自己府中，黛玉多少松懈了些，便掀开了帘子和走在自己身侧的芷萍说话。

    芷萍眉眼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青涩，虽然在主子跟前得用的大丫鬟放出去的时间都比较晚，但是芷萍如今已经十九了，确实是拖不得了。芷萍是贾敏跟前最得力的丫鬟，黛玉相信贾敏必然会为她做打算。

    当初贾敏本想着放芷萍出去的，可是芷萍自请留了下来，也不知她现在心中所想。

    “这两年来母亲可好，可是真的调养好了？”林家底下的人都知道贾敏是因为身子不好才留在扬州调养，黛玉这般问倒也没透露什么多余的讯息。

    芷萍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意，她点了点头：“自然是调养好了，就是为了姑娘和皓哥儿太太也是会惜福养身的。虽然病是好了，只是这两年惦念着姑娘和皓哥儿的紧，白日里都是拿着京中的信看呢。”

    这些话从芷萍口中说出来，黛玉心中便多少松了一些。

    “还是姑娘有办法，太太这些日子多亏了那些信来打发了。我瞧着她平日里除了休息，便就是看信和写信了，每每一封信都要起草三c四次，又誊写的工工整整的，这才让人送出去。”芷兰靠近了轿子，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黛玉又问了贾敏的日常作息，倒还真是规律的很。

    “太太身子到底比先前弱了一些，虽然我未曾在冬日里去过京中，也知道那边是天寒地冻的，跟我们扬州截然不同。”芷萍叹了一声，“太太在南边生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黛玉早已经买了一座温泉庄子，万一贾敏受不了严寒便索性去庄子里住个把月。况且她在京中过的第一个冬天也是有些受不住，但是适应了倒也还好。贾敏的身子在将养给几年，应该就恢复了吧。

    “倒是忘了跟姑娘说呢，芷芳和惠儿前年秋聘出去了，巧儿倒是嫁了庄子里的一个管事，又进府来做了管事娘子。”芷萍见黛玉出神，便说起以前的旧人来了。

    芷芳因为是嫁给陈嬷嬷的儿子，贾敏在心中还提到过一次，只是巧儿和惠儿的消息黛玉倒还真是不清楚。

    “太太自从说要将养身子之后，便闭门谢客了，老爷去年升迁，倒是有许多夫人递了名帖进来，都被太太以身子不好推拒了。也多亏了陈嬷嬷想着太太，我是个嘴笨的，倒是要陈嬷嬷时常回来，陪着太太说说话。”

    芷萍是见着黛玉长大，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她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通，恨不得这一路就把两年内发生的事情全部说清楚。

    末了，她看了黛玉一眼，声音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哽咽：“姑娘看着比两年前瘦了些，姑娘回来我是真的欢喜，太太想必是更欢喜的。”

    黛玉听了这话，眼里也出现了一丝泪意。她眨了眨眼睛，便笑道：“瞧你话说的，我这哪里是瘦啊，人长大了，当然要抽条啊，难道还像小时候那样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不成？”

    黛玉这句话声音说的小，芷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四周的丫鬟婆子都在看这她，便正色道：“轿子抬稳一些。”

    抬轿子的婆子和左右的丫头都整了整神色，这才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了。

    贾敏已经移居到了黛玉原先所住的小香榭，因此轿子便直接往小香榭的方向过去了。等过了内院中嶙峋的假山，黛玉便说要下轿，在走一刻钟的路，便到了小香榭。

    “太太本来说要在院子外面等姑娘的，我好歹是劝住了。还好姑娘到扬州的消息送的晚，太太接到消息之后这几日晚上都欢喜的睡不着了，拉着我便一直说姑娘的事情。从姑娘出生到姑娘这两年写回来的信，都不带重复的。”芷萍笑着扶住黛玉的手，便把她往院子里带。

    远远的便看到几个丫鬟和婆子在张望着，等见到芷兰带着黛玉过来，那些丫鬟都面露喜意，更有几个急急掉头进了院子，多半是向贾敏通报去了。

    等黛玉走近了，倒是吓了一跳。在院子外面候着的丫鬟中，她倒是见到了两个熟面孔。

    芷萍顺着黛玉的视线看过去，便笑道：“姑娘可是觉得眼熟，这雪雁和雪鸢本来就是姑娘院子里的，太太搬过来之后，见她们还算伶俐，便提了二等，如今归蔓草管着。”

    黛玉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原先贾敏身边的丫鬟蔓草。见黛玉看着自己，蔓草便赶紧上前来给黛玉行了礼。看她的衣着打扮，如今怕是提了一等了。

    而雪雁和雪鸢原先是小香榭里未曾入等的丫鬟，黛玉前些年给她们二人提了三等。她没改雪雁的名字，倒是把另一个丫鬟改成雪鸢，离京时也没带走她们。黛玉以为贾敏移居到小香榭，必然是要打发走原先的丫鬟的，没想到她们又合了贾敏的意。

    “姑娘快进去吧，太太可是等了一早上，连早膳都只是草草的吃了几口。”芷萍连忙引着黛玉往里边走。

    等黛玉快步进门，便见到贾敏已经在屋子外面站着了。她没有急着迎上来，眼睛却只是胶着黛玉未曾离过。

    比起两年之前，贾敏虽然瘦了，但是气色上好了许多。黛玉快步迎了上去，还未等她说话，贾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黛玉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身边的丫鬟自然都跟着抹眼泪，整个院子只听得到啜泣声。

    芷萍原先便哭过一场，现在倒是异常的镇定：“太太，姑娘，久别重逢是喜事，哭坏了眼睛可不好。咱们还是进里屋去说话吧，外面风大，着了凉可不好。”

    黛玉和贾敏都记挂着彼此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收了泪，这才双双进了屋子。

    “姑娘今日刚回来，可见不得哭哭啼啼的，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都散了吧。”芷萍等黛玉和贾敏进屋去了，这才站在院子中间吩咐着。

    她是贾敏得用的大丫鬟，在下人中积威已久，听芷萍言语中带着一丝严厉，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丫鬟婆子们便都噤了声，个人做个人的事情去了。

    而黛玉早已经跟着贾敏进了里屋，贾敏把她捂在怀里好一顿搓揉，哭的都有些喘气了起来。

    “女儿不孝，母亲病时未能常伴左右，还要让母亲时常惦记。母亲可别再哭了，若是我回来惹的母亲这般，却是我不应该了。”黛玉本来就不是爱哭的人，方才哭了一场，即使现在心中难受，却只想着先劝劝贾敏。

    “芷萍，赶紧上安神茶来。”见芷萍进来，黛玉连忙吩咐了一声，又转头站在贾敏身边的芳苓道，“母亲早膳都吃的不安稳，想必午膳也未进了，正好吩咐厨房传午膳，我也饿的狠了。”

    贾敏听闻黛玉还未进午膳，急忙抬起头来，声音里还带着嘶哑：“姑娘没进午膳，还不赶紧通知厨房传饭。”

    芳苓笑了笑，应了一声，亲自往小厨房里去了。

    这么一打断，贾敏终于是止住了泪意，便拉着黛玉好一通打量：“瘦的连下巴都出来了，一摸一把骨头的，可是要好好养一段日子。”

    黛玉只是抿着嘴不说话，即使自己明显胖了，恐怕在贾敏眼中也是瘦的厉害。

    “你父亲说你要亲自来扬州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跳。你们父女两个竟然联合起来骗我，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你已经到江苏的地界了。”贾敏想到这里，便气的掐了掐黛玉的脸。

    黛玉讨好的笑了笑：“父亲也是怕母亲忧心，方才芷萍还跟我说，母亲接到消息之后整日的睡不着，若是两个月前送信过来，还不是白白让母亲挂心。”

    贾敏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也怪我自己不小心着了道，还连累得玉儿你奔波可你父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扬州，可不是任由你胡闹吗？”

    眼见着贾敏又要落泪了，黛玉连忙插了话进去：“要说起来皓玉倒是想来的，只是父亲请的那个岑先生严厉的很，竟然是不肯放人，我走之前皓玉还一直抱怨呢。”

    “皓哥儿自然是不能过来。”贾敏的心思果然便被引到了皓玉的身上，黛玉便又趁机说起皓玉在京中的事情。

    小厨房里的菜色是贾敏几日前便拟好了的，黛玉今日到府，一大清早就备好了。贾敏真的以为黛玉饿狠了，催的也急，便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

    黛玉瞧着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色。她见贾敏也不动筷子，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便深吸了一口气：“母亲也未进午膳，就当是陪着玉儿吃点吧。”

    虽然努力的压抑着情绪，但是黛玉这句话声音已经有些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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