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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7.11.23周三(一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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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荣国公府世子否认荣铭弑兄夺位,可依然没能阻挡住流言蜚语的火速传播。不过一两日的光景,别说京城各大府邸里的贵夫人和姑娘们知晓了昔日探花郎的“壮举”,就连宫中的陆胭也是听到了风声。

    皇后身边的嬷嬷有意无意地对陆胭说出那番话时,陆胭整个人都懵了。她不信,她不信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少年郎会是如此不堪,为了世子之位,连自己的大哥都可以谋害。

    神情有些激动地为自己情郎辩解:“郑嬷嬷,人云亦云的东西,未必能当真的。”

    “嬷嬷久居宫中,宫外的事情也都是听那些个诰命夫人向皇后娘娘提起,才知道了一星半点,”郑嬷嬷瞅着胭荣公主过于激动的神情,连忙哄道,“兴许是不准呢。”

    郑嬷嬷此番只是替皇后来赏赐衣物传个话,意思带到即可,别的什么她可是不想多插手,留给胭荣公主自个思忖就好。想来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郑嬷嬷陪着笑躬身告退了。

    她一走,陆胭的手指都有些发颤,浑身酸软无力,仿佛站都站不稳了。

    “公主。”惊得大宫女羽茸赶忙上前一把抱住陆胭。

    “骗人的,她们都是骗人的,”陆胭半倚在羽茸身上,神情里满是哀伤,“羽茸,郑嬷嬷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陆胭紧紧抓住羽茸的肩胛,想得到一句安慰的话。

    “公主,奴婢只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羽茸眼见荣铭将公主逼到了长时间忧虑的状态,她不喜欢,本能地觉得荣铭无法给她主子带来福运,选择实话实说。

    见身边的奴婢都这般说,陆胭脑子轰的一下再次被雷击。

    自从上回锦心来探望过后,陆胭就一直处于淡淡的焦虑状态,那次经过锦心的提醒,陆胭心中已是对荣铭的品行有些小小的怀疑。在那些等待荣铭为了她能有些作为的日子里,陆胭心中是既期盼又担忧的。

    眼下却是担忧的事成了真,满城风言风语。

    弑兄夺位。

    “不,我不相信,”陆胭仿佛抓住最后一根能支撑她的稻草般,囔囔道,“我要亲口问他。别人说的,我不信。”

    ~

    就在荣国公府世子对荣铭半信半疑,最终决定不予追究的时候,薛陌约谈世子荣梓,千百味茶楼里将整理好的荣铭和廖氏合谋欲图谋不轨的证据,一股脑儿抛给了世子荣梓。

    待荣梓迅速浏览一遍详细的文字版犯罪过程时,他瞬间信了荣铭的犯罪事实。但他与薛陌算不上熟,捏着那状纸,坐在薛陌正对面道:“我府中事,薛将军怎的知道这般清楚?我有合理理由怀疑你故意诽谤我荣国公府。”

    薛陌随意瞅了一眼荣梓眼角眉梢的紧张劲,就知道他对荣铭的犯罪事实信是信了,却在质疑薛陌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以及担忧荣国公府的声誉。当即盯着荣梓眉眼道:“九年前摄政王府二爷过生辰,小郡主锦心因为黏我而冷落了荣铭,当时荣铭的反应想必世子还能记得一二吧?”

    见荣梓努力在回忆的样子,薛陌突然冷了脸追忆往昔:“那日,我在摄政王府大门口遭到弓箭手袭击,我的脸差点毁容,我的大黑马却是残了条腿,永远都无法在战场上奔腾了。”

    荣梓不傻,瞬间明白薛陌的意思,凶手是弟弟荣铭。九年前弟弟不正常的反应,荣梓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数的,心下了然,薛陌所言非虚,很可能就是真的。

    “实不相瞒,自那以后,荣铭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防范范围内。”薛陌算是给了荣梓一个合理监视荣铭的理由,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来,递给荣梓,“这是九年来,荣铭犯过的大大小小的错。”

    荣梓随意瞅了一眼,眸光逐渐沉下来。这样一份犯事录曝光,荣国公府的脸都要丢尽了。

    “上将军给我这样一份”荣梓试探薛陌的口气,所为家丑不宜外扬,荣梓还是极力维护荣国公府的名声的。

    “如何处置荣铭,全在于世子。交给官府,还是世子私下里处置,薛某不便过问。”薛陌话是这般说,可他都亲自找上荣梓了,岂是一句“不便过问”就会彻底收手的?

    荣梓静默片刻,起身恭敬道:“上将军放心,荣铭曾经伤害了上将军的事,在下一定会给一个满意的交代。”言罢,荣梓深深鞠了一躬,退下。

    且说,荣梓回到荣国公府后,就火速命人包围了荣铭的院子,对外宣称荣铭感染罕见病,谁也不许靠近。因为荣国公出京游玩在外,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是以府中这等大事一律都由世子操持。

    祖母太夫人看到跪着的世子呈上那封犯事录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抱着眼泪纵横的嫡孙荣梓,祖孙两人哭作一团。当年荣梓娘亲还在世时,太夫人是很中意这个儿媳妇的,是以儿媳妇去了,太夫人格外心疼荣梓这个没了娘亲的孙儿。

    自然,荣铭也是太夫人的嫡孙,也是从小疼到大的,太夫人再怒也是不愿荣铭真的进牢房,带着哭腔与荣梓商量道:“这一世,你弟弟算是废了,看在他喊了你近二十年的大哥份上,饶他一条生路吧。”

    有了祖母这番话,荣梓捂着胸前伤口,脸色苍白道:“虽然弟弟意欲谋害我,可他依旧是我疼爱了二十来年的弟弟,做大哥的岂能那般绝情。”荣梓握着祖母的手道,“只是弟弟还曾谋害过上将军,纵使我愿意既往不咎,上将军那却还得给个交代的。”

    “可有法子从轻发落?”太夫人刚想这般说,又不忍心伤了荣梓的心,荣铭可是要杀了荣梓谋夺世子之位呢。一双浑浊的老眼,泪迹斑斑地看着荣梓,到底是将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弟弟为人太过偏激,兴许送上百年古刹修炼个几年,能化解一身戾气。”荣梓低头轻声说出自己的决定。

    竟是要送去佛寺当和尚么?

    太夫人一个心惊:“祖母还盼着咱们荣国公府开枝散叶呢。”声音里是满满的拒绝。

    荣梓早就料到祖母会不舍,跪伏在地道:“孙儿也是无可奈何,有上将军盯着呢。让弟弟先去山上落发修行几年,再还俗也未尝不可。又不是去势当太监,祖母大可放心。”

    就这般,在荣梓的安排下,对外宣称荣铭感染罕见病送往别院安置,实则强迫荣铭落发出家,修身养性。

    ~

    荣铭坐马车上山那日,得到消息的陆胭出宫送最后一程。

    前阵子陆胭还闹着要听荣铭亲口解释,可形势急转急下,到了这步田地,陆胭已是无话可说。她心中完美的情郎形象彻底崩塌了。

    暖暖的春风里,陆胭一袭白纱裙点缀在山间黄土道上,目光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站在马车旁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

    “公主,奴婢去拦截马车。”羽茸知道荣铭在马车里,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岂能不见面就回宫。说罢就要上前去。

    岂料,竟被陆胭举手阻拦了。

    “不必了。”陆胭的眼神里丝毫不带情绪。那个她曾经视为白玉的少年郎,如今在她心中已是遍布黑斑,不愿再见了。

    出宫远远望着,送上一程,只是了却两年多来的情丝,给自己的初恋一个落幕罢了。何况,此刻的荣铭恐怕也是害怕见到她的,竟然如此,不如不见。

    不曾想,春姑娘似乎看不懂人的眼色,一阵疾风吹过,春姑娘调皮地撩起荣铭车窗的帘子。一个荡漾,微微偏头的陆胭还是看到了马车里形容憔悴,身形狼狈的荣铭,疲惫的脸再也没了曾经温润如玉的模样,弓着身子老气横秋。

    仿佛几夜间,就老成了个小老头。

    陆胭迅速转过身子,手指微微发颤地抚着发闷的胸口。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她曾经爱过。

    苦苦一笑。

    “走吧。”陆胭再不留恋,跨上马车飞速钻入车厢里。

    却说,陆胭嫌弃地转身的一幕,恰巧被荣铭收入眼底。那个暖暖日头下带着白色帏帽的陆胭,仅仅瞥了他一眼,就迅猛转身再不肯多瞅一眼的嫌弃模样,刺痛了荣铭的眼睛。

    锦心大婚那日,陆胭羞涩的一句“我等你”,荣铭还记忆犹新,这段难熬的时日正是想着陆胭曾经给过的温暖,荣铭才能苟延馋喘到如今的。天知道,大哥背着祖母是如何一夜夜折磨他的。

    可,不过短短数月,佳人已弃他如履。心头唯一的念想断了,断了。

    荣铭仿佛心头被掏空,被长铁链锁着的双手疯了一般抓住窗棱,卯足了劲探头去望渐渐向山下驶去的马车。

    “陆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可以这样抛弃我,你不可以”

    绝望的声响震荡在空空的山间,一声声凄厉的回音连鸟儿都不忍听,扑腾翅膀却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