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手足相残

    永和四年（戊申，公元348年），夏季，四月。

    后赵秦公石韬受到后赵王石虎宠爱，石虎想立他为太子，可是因为已立太子石宣为长，犹豫不决。石宣因为小事违背后赵王的指令，石虎气愤地说：“真后悔当初没立石韬为太子！”就是这句话，在石宣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杨怀，我想要石韬死。”石宣在自己的心腹面前，毫不避讳。

    “遵命！”太子豢养了他们这批人很久，他们只知道服从命令，绝对不会想到要有问题和任何抵抗情绪。

    有了石虎的话，石韬因此而更加傲慢无忌。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命名为宣光殿，横梁长达九丈。石宣看到后认为冒犯了他的姓名，勃然大怒，便杀掉了工匠，截断了横梁，拂袖而去。

    石韬对此也怒不可遏，又把横梁加长到十丈。石宣听说后，对他的亲信杨杯c牟成c赵生说：“这小子竟敢如此傲慢刚愎！你们如果能把他杀掉，我即位入主西宫后，一定把他现在占据的封国郡邑全都分封给你们。待石韬死后，主上一定会亲临哀悼，到时我趁机把他也杀掉，只要主上一死，后赵的天下，就是我们的了。”有了石宣的承诺，杨怀等人，摩拳擦掌，只等机会一来，他们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本来还想着要晚一点再干掉石韬，可是石韬的嚣张气焰，让石宣很不是个滋味。他晚上就连做梦，都想着要杀掉石韬这个祸害。如果没有石韬，石虎可能根本就不会对他不满意。一个太子，就算是稍微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思，也不至于让石虎这么大的火。

    石宣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放在石虎这样的父亲身上，他的想法，就有点错误了。先不说石虎是如何刚愎自用，光是他嗜杀成性，就不是父子亲情能够挡得了的。

    秋季，八月，石韬因为和他手下的同僚在东明观夜宴，就宿于佛精舍。石宣召见杨怀，派杨杯等人爬着梯子溜进佛精舍，杀死了石韬，扔下杀人刀箭潜逃而去。杨怀进去的时候，石韬还笑得很得意，不过当刀子插进他胸膛之后，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到死都不明白，现在圣眷正隆，为何会有人不顾一切想要杀掉他。

    第二天，石宣禀报了石韬被杀的消息，石虎闻讯后悲惊交加，顿时昏厥过去，许久才苏醒过来。当他正要前往参加丧事活动时，司空李农劝他说：“杀害秦公石韬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凶手尚在京师，国王的车乘不宜轻率出动。”石虎于是取消了亲临丧事的计划，命令士兵严加戒备，只在太武殿进行哀悼。

    简单的哀悼之后，石虎对冉闵说：“棘奴，你猜测是何人所为？”

    “回大王，杀人总需要理由，要么情杀，要么仇杀，要么为钱财，要么为一口气。石韬王子乃是大王嫡亲，杀他的人，必定是知道此种情况。而知道这种情况，却还是义无返顾地杀掉了王子，必定跟王位有关。”冉闵将心中的猜测很大胆地说出来了。只要石虎没死，整个石赵就是石虎最大。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就算是太子石宣，也无法改变石虎的决定。

    石虎很疲惫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李农“你觉得呢？”

    “臣以为，石将军所言有理。能够因为皇位而杀害王子的人，必定是害怕王子威胁到他的地位。”李农的话，直指太子石宣。害怕石韬抢掉皇位的人，除了太子石宣，再没有其他人了。

    石虎心中早有定计，之所以会问两个大将的想法，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是不会正确的。毕竟就算是再残暴的父亲，看到自己两个儿子手足相残，也会潜意识中不相信一切是真的。当初汉武帝老年昏庸，就是因为太子的巫蛊事件，最后逼得儿子自杀已证清白。

    接下来传入石虎耳中的消息，让他如丧考妣，石宣竟然会在兄弟的丧礼上做那样的事情。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是以为自己老了，他将来就一定是王了？

    石宣前往参加石韬的丧事活动，不仅不哭，还“呵呵”窃笑，又让人揭开覆盖尸体的被子观看尸体，然后大笑离去。他又把大将军记室参军郑清c尹武等人抓了起来，准备委罪于他们。

    石虎气得七窍生烟，马上就让人召见石宣。自从长子石邃叛乱被自己处死之后，他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心痛的事情。在大殿之上，石宣一点都不惧怕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惧怕他大赵天王的威名。就像对一个垂垂暮已的老头一般，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他的儿子里面，的确没几个是有能耐的，现在石宣如此这般，就是吃准石虎不会杀了他。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他这个父亲的杀心。

    就在他正得意的时候，石虎突然暴喝“逆子，左右何在，将这个逆子给我叉出去，处以极刑。”

    他当时正在怒火之中，却在这关键时刻听到外面有人说刀下留人。抬头一看，竟然是张举。石虎虽然心里老大不高兴，却还是没有直接杀掉石宣，只是让人打了石宣一顿，然后收监。

    李农张了张嘴想要劝谏，不过被冉闵的眼神制止了。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躲在帷帐之后，如果这个时候跳出去，肯定会让石虎不高兴。到时候石宣祸水东引，两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让人抬着床榻，石虎跟在石宣身后，听着儿子一声声惨呼求饶，竟然面色都不改。古人眼不见为净，就是怕看到之后让自己不忍心。可是石虎反其道而行之，好像那个正在受刑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一般。

    冉闵对石虎的残暴，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本来以为石虎还只是对别人残忍，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儿子更加残忍。看来以后，自己得要小心行事才行了。本来他就想动手了，不过师父既然说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他也只好隐忍不发。

    虎毒不食子，石虎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连一只畜生都不如。李农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他也想早点动手除掉石虎这个祸患，但是姚弋仲和张举手里，还有数十万精兵。就算他跟冉闵合兵一处，也不过十数万军队，根本无法跟这两个人抗衡。

    如果再加上麻秋c苻洪等老将，那他们两个就更不是对手了。反正前次冉闵已经说，石虎应该过不了今年了。到时候万一石虎没有死，再说起义的事情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