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争端

    中午，谭小然回了趟酒店,翻出带来的单反相机，将长焦镜头c增倍镜一一安装完毕,带去了古楼,并且把剧本c笔记本电脑c等等一切办公用品搬到了对侧朝北的房间,调试了一下相机,开启了录像模式,这个角度刚好能录到拍摄现场，甚至连说话稍大声一点也能够收到。

    下午的拍摄还没开始，剧组的工作人员还在商量事宜，演员也还在补妆，谭小然放下相机,打开笔记本电脑，先开始工作。

    下午,是一场打戏,是考古队员因意见不合而分为两派,楚云笙与另外两名考古队员在江边堵截到夏桐,两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动作指导安排的近身格斗c吊威亚等等一系列打戏,十分酷帅耀眼。

    很快，人工降雨的装备已然到位，谭小然架好相机，演员们开拍的时候就录一会像，休息的时候她就接着改她的剧本，这一下午竟忙的不亦乐乎。

    带着寒意的冰雨倾泻而下，苏俊枫穿着黑色的帽衫，刘海遮住了英挺的眉，目光冷冽，他的手里拎着一柄匕首，有雨水顺着匕首滴下，落尽土里。

    对讲机中传来导演的喊话，“好，不错，表情到位，凌轩往前走，后面的人跟上，再走三步，好，停！”

    “俊枫转身，好！凌轩开始说话！”

    “夏桐，你若想从这过去，除非先放倒我们几个！”凌轩冲上去，一把按住苏俊枫的肩。

    “楚云笙，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对你出手。”苏俊枫的声音冷冷清清，目光之中是带着凛冽与隐忍的深邃。

    若非在场的剧组人员亲眼看到苏俊枫演戏，很难想象平日里一个眼神单纯c骨子里甚至比凌轩还要傻白甜的年轻人，偶尔会流露出这样深邃到刻骨的目光，然而即便如此，那份深刻之中依然透着纯净。

    真的是让人欲罢不能的眼神啊。虽然他只是一个歌手，并非像凌轩那般专业演员出身，但这份演技，在刘大导演那是过关的。

    导演的对讲机仍在继续：“凌轩挥拳，俊枫向右闪，好！继续！”

    一场戏下来，又是将近半个小时，冷冷的冰雨顺着两个人的发梢滴下，导演刚一喊停，马上有彭大助理将凌轩拉到伞下，连上吹风机的电源reads;。

    的确，彭磊基本只负责凌轩，并不太管苏俊枫。

    对白基本是一条就过，动作部分倒是多拍了几遍取最佳，好在苏俊枫和凌轩两人跟着陆金虎都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经剧组武师指点起来很容易上手。第五遍拍过c众人休息时，凌轩照常戴上棒球帽，一路小跑进临时搭建的更衣室，还挥挥手朝着正要拿起浴巾和吹风机的彭磊喊了句：“彭哥不用管我，你去给小枫擦干。”

    苏俊枫独自退到角落，靠着中午吃饭时所在的那白色六角亭的石柱，在零度的江水里游了一上午，又在倾盆大雨里淋了半个下午，此时的他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也开始难受。作为天岚文化的艺人，即使是从小接受专业的体能训练，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体质不如凌轩，如此高强度的拍摄下，凌轩尚吃得消，他却有点支撑不住，靠着那六角亭的柱子缓了好一会，工作人员各有事情忙碌，自也顾不上留意他，他右手伤处的纱布在中午时候已由医务人员拆开，因为在陆地上的戏会被摄像拍到，且伤口在水里泡了半日开始发炎，包扎得太严不够透气也并不好。

    导演忙得焦头烂额，自也没留意到他的不适，令大家休息了十来分钟，便开始召集摄像机和演员就位。凌轩从更衣室里出来，先是一眼瞥见亭子一角的苏俊枫，然后大步上前。

    “小枫，没事吧？”

    苏俊枫摇了摇头，尽管他此刻脸色苍白得厉害。

    “继续吧。”他几乎是费尽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而后换上安然无恙的微笑，大步上前。

    凌轩一路小跑跟上，目光里全是担忧。只因，十年来的相处，他太了解苏俊枫，了解他什么时候会笑，什么时候会沉默，什么时候会隐忍，什么时候会硬撑，甚至他的身体能承受多大强度的劳累和训练，以及什么样的工作对他来说是超负荷的

    就如同今日，上午拍摄快结束的时候，他就知道已是苏俊枫的极限了。因而，下午一到拍摄间隙时，他就自己跑回更衣室吹头发换衣服，留话给彭磊让他照顾苏俊枫。不过几场戏下来，直到此刻导演喊出最后一遍的“”时，他发觉苏俊枫还是一身湿漉漉地站在雨里。

    于是，他上前了半步，欲言又止。

    上前一步又退回来的异样举止，不仅导演看到了，就连江边古楼三层窗口举着长焦单反相机的谭小然也全都录了进来。

    导演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凌轩？有事么？”

    “没，没有。”凌轩笑笑，挥了挥手，同时向苏俊枫飘去深深担忧的一眼。

    “那咱们最后过一遍武打动作吧，台词已经可以了，来，各部门准备！！”

    导演重新喊了开始，武术指导在对讲机里指点着二人的动作，其实几个招式也就只有几分钟的镜头，导演很满意，天上的雨也渐渐小了。

    谭小然收了镜头，刚才录的那些片段，她只能说是六分满意，因为她所在的窗子角度，只能录得到凌轩的正面，对苏俊枫却多数只能录到背影，不过也罢了，苏俊枫即使是背影，也帅得惨绝人寰一塌糊涂，而她也挺喜欢凌轩，正想着可以回头把照片和视频送给江铃。

    录了半个下午，虽然导演喊了停，她看着相机还有电量和空间，便索性接着录，比起正式的拍戏和演出场合，其实她更喜欢录制他们彩排的一些花絮，因为她总觉得，只有那些时候看到的苏俊枫，才是真正的他。

    于是，她的镜头再一次朝向窗外。

    雨滴渐停，结束一天拍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松了口气，或交谈c或收拾器材，各自忙碌着。只有苏俊枫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离开reads;。事实上，超过身体负荷的寒冷和消耗让他已几乎动不了一步，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

    “小枫？”其实，凌轩早就看得出他的异样。

    朝着快步走上来的凌轩缓缓摇了摇头，在下一秒，苏俊枫身子晃了晃，就这样向前倒了下去，好在他身手足够灵活，单膝跪地的时刻，用手撑住了地面。江边的碎石嵌进他右手掌心的伤口，又缓缓流出血来。

    “小枫！”凌轩慢了一步，没能扶住他，剧组的人一下子慌了，纷纷围拢上来。

    “凌轩，帮我倒杯糖水来”靠着凌轩，苏俊枫轻轻地说出这句话，他和凌轩太熟悉了，熟悉到了解对方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点需要。

    然而即便如此，凌轩还是有点慌，抬起头，环顾四周的人群，“麻烦帮我倒杯热水，我包里有成袋的白糖。”

    立刻有工作人员一路小跑去准备了，凌轩换了个姿势，面对着苏俊枫，让他的额头抵在自己肩上，能靠得舒服些。指尖触碰到面前的人滴水的发梢间，凌轩忽然回头，清秀好看的双眉紧紧蹙起。

    “彭哥，不是叫你给他擦干头发换衣服么！怎么还是湿的！”

    彭磊叹了口气，双手抱臂站在人群，“唉，我管你一个人就够了，还管两个？你对我要求太高了！”

    凌轩猛然回头，若不是顾及到苏俊枫还靠在自己身上，他差一点就站起来，“你不管他你做什么来啊！进组这么些天，你给他倒过一杯水，拿过一次饭吗？拍摄间隙，你帮他拿过一次椅子休息吗？”

    凌轩的声音有点大，惊得整个剧组一下子谁也说不出话来，连远处正举着相机的谭小然都一个没拿稳，把镜头盖从三楼掉了下去。

    人们惊异，只因凌轩的好脾气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哪怕是连性格稍显内向的苏俊枫，时而身上都会流露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但凌轩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无论对前辈c同僚，还是粉丝，当之无愧的阳光暖心少年。因而这一次凌轩当众发火，众人一下子惊呆了。

    碰巧今天郑瑜亮不在，刘总导演连忙挤进人群，拍了拍凌轩的肩膀，心中暗叹幸好今天没有粉丝。凌轩也自知失态，咬了咬嘴唇，一抬头看到彭磊还在，又不免扁着嘴唇唠叨：“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我包里有小袋包装的白糖，去帮我拿来啊！”

    彭磊转身走了，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刘导挥了挥手，打个圆场：“没事了没事了，今儿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话间赶着大家走了，这个圈子里的人自也懂得行业上的规矩，有些事自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匆匆散去。

    “俊枫？”刘导蹲下身，拿过一件外套披在苏俊枫身上，轻轻抚上他依旧湿着的发梢。

    苏俊枫闭着眼，额头轻轻抵着凌轩的肩膀，苍白的脸颊沁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导演，您放心吧，我照顾他。”凌轩抬头望着刘导演，目光里尽是感激之色，他本就是这样的人，真诚并懂得感恩。

    刘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却没有离开，不远处，有医护人员翻箱倒柜地忙碌着，可以听到零星低语。

    “李老师，给他打一针葡萄糖吧？”

    “嗯，注意剂量，他不单单是低血糖，据说心脏不太好，一会问下他助理。”

    这一边，有工作人员用纸杯端来糖水，凌轩接过了，先自己尝了一小口，觉得温度和浓度还可以，才小心端到苏俊枫唇边。苏俊枫并没有睁眼，轻轻抿了一口，微微蹙眉。尽管素来有低血糖的毛病，但他一向并不喜欢吃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