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献策

    萧年禄的妻子，也就是萧磊的婶子，娘家是北二矿附近湾里乡夹掌村的，名叫李牵弟，是萧家洼村出了名的能干媳妇儿。

    李牵弟是家中长女，下头五个妹妹，引弟c招弟c爱弟c带弟c换弟。

    李家六朵金花，一串儿弟，可惜硬是没能求得一个男丁。

    这样的家庭，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就是一出悲剧。

    李牵弟的母亲生下六女儿后，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和外人的风言风语，还没出月子就喝了农药。

    母亲亡故，而且是自尽身亡，李家在村里更是成了众矢之的，背后的闲话如投枪，似匕首，李父精神不堪重负，言谈越来越少，目光越来越浊，没两年就成了文疯子，丧失了劳动能力。

    十四岁的李牵弟就这样挑起了这个七口之家的生活重担，挑粪种地，担水做饭，一天天拉扯大了五个妹妹。

    十年后，父亲病故，家里只剩下六姐妹，这一年李牵弟二十四岁，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李牵弟虽然没有长得如花似玉，但也模样端正，尤其是勤劳能干，在大队里也是出了名的好劳力。可惜她家生不出儿子来的传言实在厉害，虽然上门说亲者络绎不绝，但介绍的对象不是瘸子就是哑巴，要不就是鳏夫，还有大她二十来岁的老光棍儿。

    对这些介绍人，李牵弟和她的妹妹们见一个撵一个，村里的传言越发不堪，但李牵弟不但毫不为之所动，越发坚强，更是做出了在当时的农村惊世骇俗的举动——主动对萧家洼村的萧年禄发起了追求！

    萧年禄家在十里八村很有名望，一是辈分高，二是萧勤有老汉也算干过革命，威望不浅。萧家大儿子招了工，进了城，二儿子萧年禄不仅相貌堂堂，而且为人厚道，当时已经在村里干上了小队长，也算出了名的好小伙儿，抢手的很。

    这样一个棒小伙子，岂是李牵弟可以染指的？李牵弟正大光明的追求举动，在当时引起了轰动，有背后恶毒咒骂的，有一旁冷眼旁观的，都等着看她丢人败兴的好戏。

    不成想，一个月后，传来了两人订婚的消息，让无数人大跌眼镜儿，都说李牵弟手段高明，萧年禄人太老实，中了圈套。

    其实，萧年禄和李牵弟早就暗通款曲，俩人在冬季农田水利大会战时相识，互生情愫，定下了白首之约。萧年禄早就提出要上门求亲，但李牵弟不想他被人非议，反正自家名声不好，干脆主动出击，把闲话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李牵弟这样的举动，让萧年禄感动不已，连得知内情的萧勤友也抚掌大喜赞，对这个二媳妇相当满意。

    两人结婚后，和和美美，一年之后，萧磊的堂弟萧焱出生，打破了乡间谣言，李牵弟的妹妹们也从环绕在自家周围的闲话里脱身，一个接一个出嫁，还都嫁的不错。

    李牵弟到了萧家后，孝敬公婆，勤劳能干，家里家外打点的井井有条，而且为人爽利干脆，又略带泼辣，是村里许多姑娘媳妇的知心大姐。她跟了萧年禄，辈分也高，村里很多夫妻间有了矛盾，都愿意向他倾诉，请她调解，要不是她自己不愿意，早就当上了妇女主任。

    让她出面管理铅笔厂，萧磊这个主意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萧年望夫妻深表赞同，就连听说过内情的武登云也笑着点头，调侃了萧年禄几句。

    笑过之后，高翠萍先开口，小磊这主意不错，要是牵弟当这个厂长，肯定比年禄强。

    萧年望看看脸红的跟块红布似的弟弟，也点头称是，这办法听着荒唐，其实很适合，牵弟要是个男的，当个乡长也不难。

    又对萧磊说道：就算你二婶儿当了厂长，把厂子里头调理好，以后造出来的铅笔咋才能卖出去？

    萧磊喝了口水，把肚子里酝酿多时的计划和盘托出，二婶儿当厂长是第一步，估计有一个月就能把工人治住，厂子也能正常开工，这期间，二叔你要去县上，正儿八经注册一个公司，不能再叫萧家洼铅笔厂了，这么土的名字，连个商标都没有，最多也就卖到县城。妈，你帮我拿支笔，拿张纸过来。

    高翠萍拿来纸笔，萧磊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又画了个简单的商标，萧年望几人探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的是：宁原省土城市及第文具有限公司，旁边还有一个菱形图案，里面有一个抽象的状元帽的图形，下面写着及第两个字。

    萧磊放下笔，说道：你们看，这是公司的名字，这是我给产品设计的商标。要想把产品卖出北湾县，这是第一步。

    四个长辈面面相觑，公司c商标啥的，对他们而言，仿佛都只是存在于电视c报纸中的东西。

    萧磊拿起笔，又在纸上写了两行字，一行是加强内部管理，一行是注册公司商标，接着写下第三行：开发新的产品。

    厂子内部捋顺之后，不能再按你们原来的样子做铅笔了，先是要把以前的圆杆儿笔，改成现在市场上主流的六棱形。

    萧磊简单几笔，画了个铅笔样子，六棱形的笔杆，距离顶端两厘米的地方，画上了小小的商标，又在商标小面写了两个字：2b。

    二叔，你知道啥是2b铅笔吧？

    萧年禄点点头，知道，这个是石墨和粘土的配比，刚建厂的时候，二矿扶贫队专门请人给培训过。

    萧磊又问：你们厂以前产的是啥型号？

    萧年禄苦笑一下：那就没准了，按理说是做的hb，可咱村不是守着石墨矿嘛，买的便宜，所以石墨越掺越多，后来做的笔芯，我感觉差不多能到4bc5b。

    萧磊嘿嘿一笑，说道：怪不得你们那铅笔那么容易断，写的字还那么难擦。咱自己承包了厂子以后，配料这块儿可是重点，以后不能胡造了，先只造2b这一种。

    为啥？萧年禄很不解。

    萧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冲高翠萍问道：高老师大人，你知道2b铅笔的用处吧？

    高翠萍二话不说先照他后脑勺来一巴掌，然后才笑着对其他不解的三人说道：现在学校里面大考试基本上都用答题卡，要求必须用2b铅笔，我们这职工学校倒是不用，可老三还有小胖他们，市里统考的时候，都要专门买这种铅笔。

    萧磊揉揉头，老妈说的对，现在越来越多的考试只要是选择题，都不用人判了，都是拿2b铅笔在答题卡上涂框框，然后插到专门的机器里头，是对是错一下子就判出来了。

    萧年禄好像有些明白了，疑疑惑惑地问道：二小，你的意思是说，以后咱厂子光生产这种考试时候用的铅笔？

    萧磊摇摇头，暂时先只生产这一种，其他型号咱的牌子不出名，不好卖，先生产这一种，把牌子打响了以后，再做别的。

    萧年望在一旁听懂了萧磊的意思，但还是有诸多不解，这铅笔造出来很好卖？

    萧年禄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眼巴巴地看着萧磊。

    萧磊不说话，而是又拿起笔在那张纸上画了起来，片刻画好，拿起来指点着说起来。

    你们看，这是我给厂子设计的产品，两根铅笔，加一小块橡皮，拿个纸壳子套在一起，纸壳子上面多出来一

    小截，拿个夹子把它和一块彩色的塑料垫纸板夹在一起，把这铅笔c橡皮c垫纸板还有夹子这四样东西组成一套，就叫考试套装，专供考试用，要是有必要，也可以再加一把削铅笔刀。

    高翠萍不愧是当老师的，一眼就看出了这套东西的方便之处，咦？像那么回事儿啊，这一下子可真方便学生用了。

    武登云还有些不解，问道：这咋就方便了？

    高翠萍回答道：铅笔c橡皮都没啥，这块板子最有用，现在这孩子们呀，平时都喜欢在那桌子上乱刻乱画，弄得那桌面一点儿都不平，平时写字能拿书垫上，考试的时候没垫的东西，可不方便了，老三他们一考试就打乱了分考场，给我说过好几回，遇上那净是坑儿的桌子，还得把卷子叠厚了才能写。

    哦，怪不得，二小子这主意不错。武登云点了点头，不过转念之间发现不对，问道：年禄，你们厂子能做了这个板子不能？

    做不了啊。萧年禄答道，又看向萧磊。

    萧磊解释道：做不了不怕，咱花钱定做不就完了？这东西又不用太好的料，只要颜色均匀，没有毛刺就行，这头定做，那头转手就卖了，压不在手里。

    萧年望接口说道：我们科里刘大姐他女婿就是市里塑料厂的，我明天让她帮着问问，看看能不能做。

    萧年禄听懂了垫纸板的事情，又指着萧磊的图画问道：二小，那这橡皮呢？你画的铅笔顶上咋没橡皮，还专门把橡皮取下来。

    萧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叔，你觉得你们铅笔带着的那块橡皮管不管用？

    不待萧年禄回话，萧磊接着说道：市面儿上的铅笔，大多都带着一小块儿橡皮，可说实话，哪个孩子用它，还不都要专门另买？而且那种橡皮，擦得一点儿都不干净，还不如找专门做橡皮的厂子订做上一批质量好的。再说了，不用做橡皮头，你们的生产成本也能降低点儿嘛。

    三人对这个说法都点头称是。

    紧接着，萧年禄又指着图画问道最关键的一点：二小，你画的这铅笔，为啥还带着帽儿啊？

    萧磊把手中的纸笔收起，伸了个懒腰，促狭地笑道：四位大人，我饿了，咱们能吃完再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