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知恩图报

    这世界上有两类人，一类是女人，一类是男人。

    而我就是个没本事的男人，家又在农村，没背景，没人脉，靠父母种着几亩田地过活。毕业三年，从帅小伙变成邋遢汉，常被人言道“啃老族”。

    只有家里的大黄狗跟我最是亲近。今天。在这秋风萧瑟的日子里。

    大黄摇尾相送到村口，趴在地上目视远方，直至载着我和父亲的乡客车淹没在地平线尽头，它才起身叫唤了两声，折返回家。

    为了不让我继续在家“啃老”，父亲走亲串门，总算打听到韩姐在省城某公司混的风生水起，希望我能到她那儿去混个出路。

    于是，我俩坐上了去往省城的客车。韩姐曾是我们家的邻居，后来因为考上大学，父亲过世，母亲改嫁到省城，她就再没回来这四面环山的小村庄。

    车窗外黄叶离树随风飘远，湍急的乌江汹涌远去，我好似又看见了那个穿着花裙子、扎个马尾辫的小姐姐揉着我的头说……周浩，你要快快长大保护姐姐，赚很多钱把姐娶回家。

    心中不由升起落寞，她有了出息，我依旧还困在旮沓角落。苦笑着闭上眼，随着汽车的颠簸睡去。

    一觉醒来，车已到了省城。按照村长给的地址，父亲领着我来到一处高档别墅区。顶端人士住所，非富即贵的地方。

    “爸，算了，还是别麻烦人家……”见到眼前一幕，我打起了退堂鼓。三年没进城，身上的穿着与这钢筋水泥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少废话。”父亲瞪眼，硬拽着我上前，没进入小区就被门卫给拦下来，说什么需要登记身份，还得业主同意并证明才能进入小区。

    门卫给韩姐住所打去电话，没人接听。无奈，我俩只得站到一边等待，父亲希望能遇见韩姐，而我则奢望她别巧不巧的这时候回来。

    到了下午两点，眼看再等下去就要错过回村的班车，我佯装无奈和沮丧，内心实际美妙极了。

    “爸，再不回去，就得在这儿睡了，两人住一晚宾馆得花好几百块，是不是……”

    父亲抱着等不到人不离开的表情本想一口回绝，但听到要花好几百块住宾馆，眼珠子转了两下，瞧眼手表。

    “再等十分钟。”在我暗暗祈祷中，十分钟眨眼便过，韩姐还是没回来。没见到她，内心固然欣喜，但也有莫名的失落。

    正准备离开，红色宝马由远及近，贴黑色膜，看不清车内画面，前档玻璃反射着光。

    车停靠门卫岗亭旁，另一边的车窗摇下，门卫对着我这边指了指，不知与车里人说些什么。心头便是一揪，不妙感滋生。

    “周叔、小浩。”从车里下来个女人，转头对我和父亲微笑。

    如柳枝般垂下的秀发在太阳下反射乌光，那双眸子像是狐狸眼般妩媚十足，灵动诱人。

    她上身穿着白色短袖衬衫，下身一条职业短裙配上修长的腿，踩着一双黑色高跟凉鞋，肉色丝袜包裹着完美无瑕的长腿，将那起伏的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的笑，宛若春风沐浴人心，她的脸，精致得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香车配美人，本就是一场让人欲罢不能的视觉盛宴。

    “韩沫。”父亲对她招手。看着她，再瞧瞧我，就像九天上的公主和凡尘里的牛郎，太不般配。

    “叔，上车，咱有事进去说。”韩沫对我和父亲挥手。“不用了，还得赶车回村，咱就在这说。”见父亲摆手坚持，韩沫把车挪到一边才娉婷玉立地走来。

    哒、哒……

    我的心随着高跟鞋撞击地面的频率而跳动。

    “叔，有啥事儿？”

    她落落大方地走来，从包里掏出根女士香烟分别递给我和父亲。

    清淡的香水味随风飘到鼻尖，不刺激，闻了顿觉心旷神怡，提神醒脑。

    韩姐以前是不用香水的，也不吸烟。

    我默然低头，深吸了两口烟，意识在烟雾缭绕中更清醒了几分，眼神有些落寞。

    正眼看她都有些自卑，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那婀娜窈窕的身段，腰肢如水蛇般摇摆，胸部不大，但很坚挺，宛若高昂抬头的两只小鹿。

    “小沫，做人是否得知恩图报？”

    父亲反问。

    韩沫眉梢微皱，笑而未语。

    “以前你刚上大学那儿会，可是我们家送的份子钱最多，就连你爸后来过世，也是周叔帮你母亲请的先生，找的墓地，花钱打的棺木……”

    父亲提了许多陈年旧事，我想插话，还没开口就被父亲用眼神瞪了回来。

    越听到最后，韩沫的眉头又更皱了几分，我瞟到她脸上闪过一抹不耐。

    经历多年摸爬滚打的她，比曾经更成熟了，想来从父亲一开口，她就知道我们此行有事相求。

    但至始至终，她只是沉默地笑着，没接话。

    “小沫啊，人可得记情，发了财，有了钱，可不能忘记老邻居，该多走动才是，若是做了白眼狼，这人可是就没法做了。”

    话说到这份上，韩沫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继续沉默。

    “叔说的哪里话，家里是缺钱了吗？您看我身上也没多少钱，只有三千块，叔先拿去用着，不够再说。”

    话落，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红钞票递到父亲面前。

    我暗暗咬牙，又深吸了两口烟，心中不耐，很想转身就走，但还是忍住了。

    父亲皱眉，冷哼了下，一掌将周沫递来的钱给打了回去。

    “叔不是来找你借钱的。”

    “那叔来找我什么事？”

    韩沫脸上笑容依旧，但我明显感受到她语气中多了种淡漠的冰冷。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浩子毕业三年都没能找到份好工作，你给安排、安排？”

    终于提到了我，心瞬间揪了起来，偷瞄她的表情变化，见她目中掠过诧异，扫了我一眼，沉默了。

    父亲以为韩姐沉默是要拒绝，面色阴沉得有些难看，鼻息冷哼，转身就走。

    “浩子，走吧，你这青梅竹马的韩姐姐已经忘了咱乡下邻居，有钱忘义，某些人混得好了，能同甘，不共苦，不是谁都像咱知恩图报的。”

    我心里十分苦涩，极不喜做挟恩图报的事，但父亲的态度又是我无法改变的。

    大口吸烟，烟丝噗嗤作响，吸到尽头，长长吐出一口青烟，将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尖狠摁了两下，最后看眼韩姐，拎着行李，苦涩而无奈的转身追上父亲步伐。

    许是见到我带有歉意的目光，韩姐抬头面露苦笑，目中闪过回忆色彩，叹了口气。

    “周叔等等，别急，我这不是在想浩子能做啥工作吗？”

    她叫住我和父亲。

    闻言，父亲嘴角微勾，以退为进的策略在我看来委实有些拙劣了，若韩姐不想帮，哪里又是这样能改变的？

    转身对上韩姐的眼睛，我瞬间明白她并非因为“知恩图报”，而是因为我这个人。

    “嗯，没忘记咱这穷邻居就好。”

    父亲的态度令我很不爽，他也不作停留，继续交谈，若有深意地严肃看了我一眼。

    “浩子，可得跟你韩姐好好干，凡事多留个心眼，省城不像家里，不会有人真让着你，并待你真心，懂吗？”

    “爸，俺又不是孩子了，懂。”

    再怎么不济也是进过省城上大学的，身边还有韩姐照顾，相信她绝对不会害我。

    “好了，叔还得赶车，浩子就拜托你了，这小子要有做得不好的地儿，尽管揍。”

    话落，父亲不作停留，转身便走。

    看着他在阳光下迈步的背影，白发反射着光，心里莫名涌出一股酸楚，若我有本事，何需来求人？

    “走吧，放心，姐不会叫你吃亏。”

    韩姐伸手想帮我拿行李，我却微笑拒绝。

    “俺能拿。”

    她看了我几眼，愣住数秒，淡笑点头，转身走向轿车。

    无形里，我感觉与她之间产生了几许生分。

    把行李放进轿车后备箱，坐进副驾。

    汽车发动，开着空调，缓慢驶进小区。

    车里空间很大，座套和抱枕都是粉红色的，一只装饰小狗放在导航仪上方，空气里悬浮着很淡的香水味，并不闷，反而让人闻了顿觉耳清目明。

    车开进小区，路边种了花草和杨树，环境优美。

    小区里很安静，看去充满了中式古风，雕梁画栋，屋脊在阳光里反射金光。

    与外面的高楼大厦，汽车嗡鸣，人来人往完全隔绝，清新、儒雅、恬静，真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地儿。

    车停在其中一栋别墅前，我拎下行李跟着韩姐往里走。

    别墅外有清澈湛蓝的湖泊，亭台阁楼矗立湖岸边，湖中心建有小桥，古风楼宇挺立湖水之中。

    袅袅若人间仙境。

    别墅有独立小院，随着韩姐往里走，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大上。

    我家那小平房与这里比起来，直接就是人间和仙界的差别。

    走进别墅，装修由现代和古风相结合，不失时尚，又展现出古风的淡雅和平静。

    门开了，入眼的就是一副山水画，让我瞬间想到苏大家的诗作。

    柳阴堤畔闲行；花坞樽前微笑；客至汲泉烹茶；抚琴听者知音。

    眼前一切仿佛都在向我陈述某个事实，韩姐是有钱人，而我却是个什么也没有的穷光蛋。

    她，再也不是曾今那小村子里的姑娘。

    眼神又落寞了几分，人比人吓死人，颇有几分自卑，她已成长到让我高不可攀的地步。

    当初我可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大话，如今看来，她这个女强人已不需要让我保护。

    内心有些茫然，曾经的情愫是否还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