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时光渐老》正文 第二十三章 逆光

    背对着你如此漆黑

    忍住疲惫

    睁开眼打开窗

    才发现你就是光芒

    ——《逆光》

    殷殇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四岁的那年，父母带着她来到爷爷家。烈日暴晒，闷热的以至于当她听到要在爷爷家常住时心都碎了。在此之前，她是见过爷爷的，整日板着严肃的脸，与待人谦逊温和的父亲完全不同，后来她听到家里的阿姨偷偷议论说父亲不顾爷爷反对硬要和母亲在一起，被赶出家门。

    她也看得出来爷爷不喜欢她，尚小的年纪，总是对对自己不好的人不抱好感，可父亲说，长者为先，爷爷的话可以心里不赞同，但必须得听。于是，她便是听着，爷爷说，不要和班上的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玩她听着，要转学去新校她听着，要和韩皌交好她听着，可有一天，爷爷说，要远离邶希楠，她却听不进去了，她反对了，于是，她被关进阁楼里禁闭。

    那几天母亲随着父亲出差，只有爷爷和佣人在家，后来，爷爷也出差出去了，阿姨也开始不做饭了，于是她也开始学会饿的时候吃饼干了。

    可是这些她都没有和父亲讲，父亲在母亲和爷爷间已经足够为难，所以才会经常带着母亲出差，她明白的，她不想在其间再插一刀。

    可直到那么一天，父亲车祸生死不明，母亲带着她在医院里照顾父亲，父亲最终敌不过死神离开了她们，母亲说，父亲只是有点累，很快就会回来的。于是，众说纷纭的时候她们在等，爷爷将她们赶出去的时候她们在等，母亲病重时她们还在等，直到母亲病逝的那个夜晚，她坐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她才意识到这个等字，她们居然消耗了那么多时间。

    母亲说，心若向阳，无惧悲伤。所以她装呀，再装，掩饰内心那片寂寥，知道有那么一天，她发现那片荒芜中竟开出一朵无名的花，一朵永远不可能繁茂的花。她最终退却了，逃离那座城。

    可爷爷来找她，他说，父亲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她的名下，可那是邠家的钱，要求她归还。

    归还？呵，她怎么会归还？于是她将除却学费的所有钱全部捐赠出去。

    她还梦见那年父母带着她去游乐园。那是她第一次进游乐园，正值假日，人山人海，后来她最爱的“美人鱼爱丽儿”从城堡中走出来，父亲把她架在脖肩膀上，于是她得以看清。

    她说，爱丽儿会走路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变成泡沫消失了。

    父亲愣神，母亲笑了笑，说，爱丽儿没有消失，她只是跟着她梦里的王子走了。

    可她知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越美好的事物，消失得便越快。

    父亲放下她，和她告别。她瞪大了眼睛，泪水积蓄在眼眶却流不下来，伸手欲抓住他们却幻作泡影。

    父亲说，孩子，留下吧。

    母亲说，回头看，有人在等你呢。

    可她看不见，眼前已是一片迷雾，她连往前迈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她感受到一滴湿意，顺着她的掌心滑落，凉凉的。

    周遭的迷雾却逐渐消散，事物逐渐变得清晰。她缓缓睁开眼，回握住那只手，掌心温热，指尖微冷。

    “别哭。”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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