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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杀》正文 第七十四章 故人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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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冷得缩成了开败了的黄花,唯有满园的梅花正是怒放之时,愈寒愈欢。

    朱颜自圆月手中接过一盏气死风灯,温声道:“你下去吧,本宫想和三子独自走一走。”指指头顶上的油纸伞,“零星雪花而已,用不着它。”

    圆月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海棠形铜鎏金手炉,低头道:“是,夜来风大,主子还是把手炉捂着吧。”

    安德三连忙从朱颜手中接过气死风灯。朱颜笑着接过圆月手中的暖炉,轻声道:“去吧,屋里暖和。”

    圆月应声,倒退几步后便自去了。

    安德三左手提着灯,右手高高抬起,道:“皇后主子,雪地难行,您扶着点儿。”

    朱颜脚下特意穿着一双软底鞋,并不觉难行,顶着雪风一步一步稳稳走着,“不必了,总不能连寻常的走路都依赖旁人。”

    安德三默默放下了手臂,低头不语。

    朱颜伸手拂去安德三顶戴上的雪花,柔声问:“你冷吗?”

    安德三猛地摇着头,“奴才不冷,有主子在身边儿,奴才暖得很。”

    朱颜突然牵起安德三的手,掌心突然传来一下震颤,他回头“还真是暖的,真好。”

    安德三触电般缩回了手,惊惶无措:“主、主子奴才卑贱之躯”

    气死风灯忽然一阵猛晃。朱颜看着安德三紧紧藏在身后的双手,唇瓣泛起一丝狡黠笑意,伸出手去,强硬道:“手给我。”

    安德三摇头,哭笑不得:“奴才不敢。”

    朱颜执意道:“不过就是借点温暖,你倒是气得很。快点儿,如若不然,我的手就这么冻着了。”露着促狭的微笑,晃晃光溜溜的手。

    安德三眉头打成了个结,笑又笑不得,哭丧着个脸,磨蹭半晌才颤颠颠“献上”空着的一只手,嘟哝着:“手炉不是更暖?主子就是爱捉弄奴才。”

    朱颜呵呵一笑,满意地牵过安德三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怎及你的温暖。等到有一天我醒来了离开了,或许最不习惯舍下的就是你呢。”

    安德三怔了一会子,呆呆道:“紫禁城就像是一座世上最华丽的鸟笼,把主子这样不一般的凤凰牢牢困住了。凤凰本非鸟儿那般的凡物,又怎甘愿受困一生呢?”

    朱颜忽的驻足,回头盯住安德三,眼里满是诧异。

    安德三刚接触到朱颜的眼神,立即低下头去,低声道:“奴才斗胆说句悖逆宫规的浑话,素来后妃难当,可又有多少人明白皇后的苦楚?奴才打从主子入宫,伺候主子至今,从来未觉主子内心快活过,奴才私心里是不愿看到主子在这牢笼里了此一生的,主子若有朝一日当真能凤凰于飞、安闲自在,就是以奴才区区一条贱命换得,那也是再值当不过,只可惜奴才没这本事儿。”

    朱颜紧紧握住安德三的手,感受着他手中的暖流慢慢渗入心底深处,眼泛泪光:“就是玄烨也没你这么”哽咽着说不下去。

    安德三疼惜道:“恰恰最不能允主子脱离牢笼的人就是皇上呢。皇上或许内心明白,但终究无法放手,也永不会放手。”顿了顿,又说,“主子说到底也是舍不去皇上的。”

    朱颜沉默良久。是吗?玄烨在自己心目中究竟是占了一席之地了吗?自己当真是在这皇后的角色中愈演愈入戏了吗?午夜梦回之时,或许他早已无法完完全全相信自己是身处梦境之中了吧。

    两人漫步红梅白雪之中,脚底不断传出低微的簌簌声。安德三温和的体温透过手背传入朱颜心中,在这一刻,寒风不再冷人心。

    朱颜深吸了一口冷沁入心的空气,缓缓说道:“尚方院那边儿打点好了吗?”

    安德三颔首,道:“因着明珠大人的关系,事儿办起来多半是顺顺利利的,内务府那班人明面上都是服服帖帖的,奴才该做的都做了,只是进了那地儿,刑罚是在所难免的,别说是明珠大人,即便奴才凭着主子您的名头嘱咐下去,奴才的手也伸不到内部深处去,总有人阳奉阴违,心怀叵测。”

    朱颜拉低一枝梅,轻轻嗅着红梅暗香,“你说的是昭妃吧?”

    安德三道:“因着遏必隆大人的关系,内务府和昭妃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再者昭妃也是个极有谋略手段的人,奴才担心”

    朱颜道:“环佩嘴里是吐不出什么来的了,那人有恩于她的主子,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会愿意牵连出那人来,再说那人也绝不会蠢笨到留下尾巴等着我和昭妃去揪她。至于林忠和紫玉怕就怕这两人了。惠妃的人怎么都是靠不住的。”言毕,无奈一叹。

    安德三也随之轻叹了一声,道:“如今林忠和紫玉都进了尚方院,慧妃身边儿除却那东灵也没旁的什么得力的了,就是那东灵也是个吃里扒外的贱东西。慧妃又临盆在即,也是怪可怜见儿的。”顿了顿,突然疑惑道

    ,“皇后主子,您方才说那人?又是何人?”

    朱颜浅淡一笑:“我哪儿知道是何人?我也好奇得很。能制造出鬼火和鬼火焚衣的人绝非泛泛之辈,想必昭妃已经早我们一步开始查找此人了,但我不信她能将其揪出来。”

    安德三诧异须臾,“主子是说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要赶在昭妃查到之前先行查出,只是此人行事如此诡异神秘,奴才担心”

    朱颜打断安德三的话:“昭妃查不出的,我们却未必查不出。来,你听我说。”

    安德三即刻会意,上前附耳倾听,闻言不禁蹙眉:“又是冷宫?主子,皇上交代奴才不让您涉足那晦气的地儿”

    朱颜一瞪:“你非得告诉皇上吗?”安德三虽苦哈着脸却也只是乖巧领命。

    又附耳交代几句,末了,朱颜再度牵着安德三的手缓缓前行,渐渐步入了梅林深处,梅香扑鼻引人神清气爽。

    “主子为何不疑昭妃?”

    朱颜略挑细眉,不置可否:“她又怎会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细细想想便可知不是她。”

    安德三沉思片刻,回道:“倒也是。只是奴才实在想不明白那人是何意图,装神弄鬼的,莫非当真是为了给死去的两位主报仇?”

    梅香袅袅,扰人清思。朱颜定定心神,曼声道:“那人多半是冲着昭妃而来,与我倒是无甚威胁。查出来了切莫声张,我自有打算。”

    “奴才省得了。”

    突然,风中送来一股淡淡的酒香气,霸道占据了暗香浮动的香韵,似乎从不远处飘来,伴随其中的隐约还有衣袂被风吹动的猎猎声。

    朱颜立即示意安德三噤声,吹灭灯光后拉着安德三蹲藏在一株梅树下。

    酒香味愈来愈浓,未几,一道颀长的黑影出现在两株梅树开外的地方。暗月疏离,夜凉如水,他半截身子隐藏在树影婆娑之中,只听见几不可闻的饮酒声和刻意压着的咳嗽。每饮一口便咳上好几声。

    朱颜怔了怔,呆呆望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偏头对安德三道:“你待在这儿,别出声儿。”

    “主子”安德三一吓,伸手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好闷声躲着,焦急望着。

    朱颜蹑手蹑脚向着黑影靠近,不料走不到三步,身后突然响起安德三好大一声喷嚏。

    朱颜猛翻白眼,眼见几步开外的黑影迅速隐入黑暗中,突然撇撇嘴,委身倒地,低喊道:“我的脚!”

    一阵风掠至,一只沾着酒香的暖手将朱颜拦腰扶起,随后,压抑的咳嗽才出声便被硬生生压在喉头,“伤着脚了?”

    借着黯淡月光,朱颜总算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眉眼清隽,眸色深情缱绻,面容苍白带病色,还能会是谁?

    朱颜往后退了一步,定定望着眼前一身酒气的人。安德三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还未得及向朱颜赔罪就已经愣住了,好一会才讷讷道:“王、王爷?这会子您怎么”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魂不守舍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王爷。”

    “吓着你们了,真是对不住了。”福全略有些不自在,清清喉头,凝视朱颜,说道:“奴才还未向皇后娘娘请安,失礼了,还望娘娘恕罪。”

    朱颜恢复清淡的目光落在福全身后一株梅树下的酒坛子,再移向福全手中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不禁皱眉:“王爷越发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了,当真是活腻了么?”

    福全拎着酒坛子的手动了动,不自禁就把酒坛往身后藏去,轻声说道:“天儿冷,也只是喝点儿暖暖身子,没喝多少。”

    朱颜轻叹一声,“听王爷这般咳法,可不是只喝了一点点。就是一点点也是碰不得的,若是哮证再犯,福晋又该心疼了。”

    提及福晋,福全面色僵了些许,摇了摇手中空掉了的酒坛子,将它与树下的酒坛放到了一处,“你当年最爱喝的梅酒,想当初你年纪也不知怎的就和酒杠上了,你阿玛、额涅不准你喝你却偷着也要喝,每次见你我总得偷偷藏着几瓶送给你。有一次被你阿玛发现了,他老人家勃然大怒,愣是好几个月都不许我见你了呢,你可还记得?”

    朱颜勉强笑笑:“我已说过多次,过去的事儿我都忘了,王爷也不该总是这么记着,无甚好处。时过境迁,当年最爱而今亦会有淡忘的一天,我如今已不爱喝酒了。不过还是要多谢王爷这些天的酒,王爷的心意我明白,人说酒能忘忧,这些天闻着酒香确实让我舒心不少。然则酒亦能穿肠,这杯中之物对王爷来说近乎于穿肠毒药,还望王爷戒之慎之。也请王爷今后莫要再冒险送酒来,坤宁宫实在不是王爷该来的地方。”

    福全又止不住低咳了几声,“娘娘”谁知话才出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大咳,无法抑制,直咳到面色泛起绯红之色也没有止住的势头。

    朱颜一惊,急忙近前为福全顺背,急道:“药呢?王爷可有随身带药?”一面说着一面将手炉塞进福全怀中。

    安德三急得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别是要发病啊!这这可如何是好这、这当下的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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