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盈盈一水难渡（4）

    冲凉的地方十分简陋，加上又是深秋，水凉得直起鸡皮疙瘩，大家胡乱地擦洗了一番，换上干净衣服，就着海风吃了晚饭，各自散步去了。

    “雨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王梓凑在耳边说。

    雨晴看着她，“什么忙？”

    “帮我去约一下楚秦汉，晚上七点，村口石牌坊见。”

    雨晴有些为难。

    “雨晴，你最好了！你答应过帮我的。”王梓伏在雨晴背上，央求道。

    “好吧，我试试。”雨晴叹了口气。

    她寻思着怎么开口，一边踌躇着出门，正碰见吴城迎面走来，手里拿着几瓶啤酒。

    当面去约楚秦汉，该多么不好意思。要不请吴城带话吧。

    “吴城，你跟楚秦汉说一声，今晚七点，村口石牌坊有人等他。”

    吴城很诧异，“谁呀？干嘛不自己去跟他说？”

    “哎，我也是受人之托，拜托了。”雨晴双手合十，恳求道。

    吴城半信半疑着走了。

    王小娅挽着雨晴的手臂，两个人找了条僻静的小路边走边聊。

    刚下车的时候，雨晴也没细看。这渔村还蛮大的，靠山而建，三面环海。家家户户都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杂七杂八种着些花草。公共设施很少，只有一所小学，一家邮电所，一个小诊所还有一个杂货店。户与户之间相隔比较远，参差种着一些黄杨树。村庄里随处可见合欢树，已过花期，枝叶之间绿绿的豆荚模样的果实一串串地挂在枝头。

    “哎，雨晴，下午又是两大才子护驾，美死了哦！”

    “你还说呢，见色忘友的家伙，抛下我追帅哥去了。”

    “各得其所，各得其所。”王小娅涎着脸。

    “你今天跟着吴城他们，玩得开心吧！”

    “我也就跟着他们，他们哪顾得上我，都围着白鹭转呢。”

    白鹭？难道吴城又旧情复燃？雨晴低下头，想起下午白鹭那扫过的眼神。看上去轻飘飘的，却寒气袭人。上次白鹭凌厉的警告言犹在耳。她很喜欢慕容修远吧，不然这么高傲的女神怎么会为此而特意来找自己这个无名小卒？离慕容修远远一点！雨晴叹了口气，她感觉到慕容修远越来越靠近自己越来越用心，她如何能做到心静如水？

    “又叹啥气啊。嗨，不聊这个了。对了，雨晴，下学期我有可能不读书了。”

    “为什么？！”雨晴一脸惊诧。

    “你知道，我成绩一向不好也不爱读书，反正高二读完就能拿到毕业文凭，到时候我就去打工。”

    “你爸妈同意吗？”

    “有什么不同意的？女儿早晚要嫁人，不读书正好。我还有个弟弟呢。”

    “你自己咋能这么想，女人更要靠自己啊！”雨晴诧然，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觉得早点嫁人也挺好，要是能遇到一个帅一点的”

    “你呀！”雨晴哭笑不得，王小娅真的是超级大花痴一个，三句话不离帅哥才子。

    两人正说着话，暮色已经四合。房屋树木都变得模模糊糊。

    “我们往回走吧。”雨晴提议道。

    “好。”

    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人影，轻声唤道：“雨晴。”

    听声音是慕容修远。

    “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善解人意的王小娅冲雨晴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雨晴的心像悬在半空，晃晃悠悠，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又有些茫然。她目送着王小娅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我们一起走走吧。”慕容修远温柔地提议道。

    雨晴默然不语，只是顺从地转过身，和慕容修远并肩走着。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两人都不说话，心照不宣地走进另一条小路，这里植被更浓密些。路灯努力地撑开一些亮色，投下幢幢树影。

    沉默包裹的夜色更有压迫感，雨晴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

    “男生他们在喝酒，我来透透气。”

    “喝酒？老师允许吗？”

    “王老师今天身体不舒服，去挂盐水了。”

    “哦。”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今天，谢谢你。”

    “应该的。”

    他们努力地想找些话题，但是每个话题都像断了线的风筝，还没起飞就掉了下来。

    雨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雨晴。”

    “嗯？”

    “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雨晴的头晕晕乎乎的，心不安地怦怦直跳。

    “12月份我要去参加托福考试。”

    “哦。”

    “顺利通过的话，我就要去申请哈佛大学。这意味着我将要去美国学习。要很长时间，可能要四到七年。”

    雨晴的脑海一片空白，哈佛大学，去美国，四到七年，是什么概念？雨晴心里一片茫然，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她突然想起白鹭说的那些话：你知道慕容修远从小到大的梦想吗？他所有的努力都在为哈佛大学做准备。她说的原来是真的！可是这些，她现在才知道！她莫名地有些生气。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雨晴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之前温情脉脉的点点滴滴，突然都变得十分可笑。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此时此刻。

    慕容修远追上来，拉住雨晴。“雨晴，你听我说。”

    雨晴的脚下像是踩着棉花，她机械地停下脚步，望向慕容修远。

    慕容修远的手轻轻地握着雨晴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扳过来。

    雨晴只看到他亮亮的眼睛，夜色仿佛在他的眼睛里燃烧着。

    她惊觉自己的脸庞湿冷，有东西滴落下来，竟然是眼泪。

    “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雨晴很狼狈，赶紧别过脸。

    她的阵地是什么时候失守的？是那天被铅球砸到，看到慕容修远守在床边，看到他急切心疼样子的时候？还是住院期间，慕容修远风雨无阻地给她来补课，每次补课间歇交换默契眼神的时候？抑或是他面对恶作剧者主动站出来义正辞严的时候？曾经她那么努力地抵抗过，可是当她那么努力地追赶着他的脚步，希望能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却要走了！并且一走就是四到七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那些抽屉里的花，写的纸条，抄的习题，那些深情的目光，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雨晴的心里乱极了，“我不想听。”她只想逃离。

    “雨晴，”慕容修远抓住雨晴的肩膀，“你听我说。”

    雨晴在颤抖，她控制不住自己。

    慕容修远这才发现雨晴哭了。他很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的冷静和沉着碎作齑粉。

    “雨晴，雨晴！你不要哭，我会心疼！”慕容修远低声道。

    雨晴愣了一下，眼泪却更加汹涌地奔流。又来了！他总是这样撩拨自己的心，却又若无其事地说着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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