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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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喜欢虚荣,我也是。那时候貌似一个潜规则,如果入学一年还没有女朋友,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我和吴芳芳在一起后,基本没人再叫我孔乙己了。不是当面,就是在背后也没有人在这么叫。很多人听到消息都大跌眼镜,没有想到一个死读书的呆子,居然也有了这样的福气。被吴芳芳这么出色的女孩喜欢。

    我想,可能大家从此就把我又归结为正常人了吧?以前,我则是别人心中的怪人。

    我也为此暗地里才子佳人飘飘然了一段。如今想来,那真是有些不自量力的无聊浅薄。一个忘了自己初心的人,一个不脚踏实地的人,总会收获到苦果的。

    快放暑假了,吴芳芳和我说:“周全,放暑假我要和你回山东玩玩。”

    就这句话,弄得我心神不宁。我的家日子艰难,我不愿意任何人看到那一切。尤其是吴芳芳。

    可是吴芳芳不依不饶,弄得我想了很多办法回避她。但还是常被堵在寝室里。学校都有规矩,男生不能去女生寝室串门,反过来却可以。

    那一天是周末。宿舍里空荡荡的,他们都出去玩了。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门忽然被推开了,吴芳芳悄悄地走进来。

    我一看是她,立刻紧张地坐起身:“芳芳你不回家,来这干什么?”

    吴芳芳有些不满地看着我说:我当然是来找你。你看你一惊一乍的,怎么跟看到小偷似的?

    我轻叹一口气,下床穿鞋:“那我们出去吧,叫峰子看见不好。”

    吴芳芳却一屁股坐在我床边,小脸红红的:“你究竟怕什么!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你是抢了峰子的女朋友吗,不是吧?瞧你这点出息,哼......”

    我只好心事重重地低头不吭声。我就这点出息。除了书本上那点学问,我在别的方面乏善可陈,这是真的。

    俩人正说着话,不防峰子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严海松和陈志明。峰子虎着脸,手里拿着一个篮球熟练地转着。我看到他这样子顿觉紧张。

    峰子看到吴芳芳愣了一下,然后大方地笑起来:“原来是芳芳来了?给周全洗衣服的吧?他的臭袜子和脏内裤都藏在褥子底下。”

    进屋的几个人都笑起来。我也只好跟着苦笑了。

    吴芳芳瞟了一眼峰子,语带娇羞:“要死啊你们,没一个好人......”

    自从吴芳芳知道峰子有了女朋友后,开始常常光顾我们寝室。就是我不在,他也会坐在我的床边和别人海聊,有时还故意躺在我床上。因为嘴巴甜会来事儿,加上经常拿一些零食来分吃,宿舍里几个人都叫她哄得迷迷乎乎。

    看到我的脏衣服,不管我在不在,不打招呼就拿去洗,好几次,我都以为是丢了衣服。直到她洗干净叠得齐齐整整的给我送回来。

    对于吴芳芳做的这些,我口头劝阻过多次,却也没有真正去阻止过她。别人就认为我等于是默认了吴芳芳的女友身份。

    渐渐地别的室友,包括峰子也都放开了,大家又恢复到了以前其乐融融的和谐关系里。

    此后,班里的好事者又给吴芳芳取了另一个绰号:秀才娘子。

    一有人叫她这个绰号,吴芳芳就满脸晕红,一副忸怩娇羞的可爱样子,笑嘻嘻的作势要打。

    “要死啊你?”这就是芳芳的口头禅,可是那语调听起来充满喜悦。

    虽说隔层纱,但是我实在不想去主动撩开。我从没未明确承认过吴芳芳是我的女朋友。我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来看。

    我觉得自己在认知上有一个自欺欺人的误区。老以为我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便不来招惹我。自从挨了金毛狮王那次打,我知道我是错了。

    放暑假了,吴芳芳旧事重提,非要缠着和我一起回我山东。我说:“我们家里那种生活环境,根本不适合你去。”

    “为什么?”她很执拗地问道。

    “你没在农村生活过,不懂。我们那那种艰苦环境,不是你这样的城里女孩能想象的。”我进一步解释道。

    “切,你不就是嫌我跟着你给你添麻烦吗。还有,你别以为我没吃过苦。我也不是从小就在海津,我和我妈在大山沟里生活了差不多六年呢?”

    “你在山沟里生活过?”我惊讶了。怎么看吴芳芳都不像那种山里孩子。

    “当然,那时我爸的部队就在南方一个大山里。”

    “奥,是这样啊。那芳芳你叫我再想想。另外我得问问家里老人的意思。”我实在不愿意她去,就采取了拖延战术。

    “就你事儿多。我自带口粮还不行啊?”吴芳芳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也得问问你父母啊。”我说。

    “我的事情不用他们管。”

    不和她斗嘴了,反正我已经决定不带她。

    ……

    后来我撒了谎,和吴芳芳约好出发的日子,然后提前一天偷偷坐车跑掉了。

    不知道被甩掉的芳芳会不会在那里跺脚骂我,我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又是半年没回家了,说一句归心似箭的话,可能会被人笑话。可我就是这么想的。别人欣赏好男儿志在四方,而我却是个很恋家的人。

    长途汽车行驶在鲁西北平原生机盎然的平坦原野上。透过车窗,公路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玉米地。远近的柳树上传来知了不耐烦的鸣叫声。

    玉米叶子散发出的甜腻气息和着路边的野花香气,随着和缓的夏风阵阵涌进人的鼻孔。这气味多么的自然熟悉啊,我又闻到了故乡乡土的味道。

    车轮滚滚,和风习习,离家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渐渐地开朗起来。先把学校里的一切放下,回家了就放松放松心情。下地帮忙干点农活也是好的。

    到达县城汽车客运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

    下了车,我先站住活动一下僵硬的腿脚。唉,经历四个小时只有站票的拥挤火车,再加三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途中我几乎粒米未进,下车时竟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谁叫自己穷呢?本来我可以直接坐卧铺大巴回来的,就是为了省掉二十几块钱的车钱,我不得不选择绕远路。反正也不赶时间,省钱总是好事。而吃苦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走出汽车站就是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府前街。县里几乎所有的政府机关都分布在这条街的两边。我的母校县一中则在与府前街平行的另一条旧城街上。这两条南北向的街道构成了我们这个县城的主要部分。

    我的家在县城东北大约二十里地左右,一个叫接官亭的村子。这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这十几里路我溜达着就到家了。已经快到给玉米施肥的时节,家里农活应该比较忙了。我也没通知谁来接。一个人走路回去就挺好。

    顺着熟悉不过的道路出了汽车站。我一边往村子的方向看一眼,一边思量着过几天要到母校看看以前的老师。

    半年没回来,县城的变化并不大。还是那些建筑,还是那些人和车辆。

    路边有一个卖馄饨的摊子。是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大嫂在打理。

    “大兄弟,来喝碗热馄饨吧。”大嫂看着我的装束,热情地招呼道。那熟悉的乡音,叫人心生好感。

    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我就坐在小桌旁,花了一块五毛钱要了一碗馄饨,四毛钱两个素烧饼。空着肚子走十几里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夏天天长,歇一会再走也不迟。

    混饨热乎乎的,上面洒了一些绿绿的芫荽菜末和一点虾皮。我手拿烧饼,先撮着嘴巴慢慢喝了几口汤,肚子里才渐渐热起来。真得是饿过头了。

    吃完馄饨和烧饼,我又向老板娘要了一碗免费的汤。用勺子搅动着凉一点后慢慢喝光。而后我站起身来,浑身舒畅地打了个饱嗝。提起自己的旅行包往肩上一抡。回家了!

    有一碗馄饨俩烧饼垫底,头昏目眩的感觉没有了。我一身轻快地绕过路边停着的一辆桑塔纳警车和一个西瓜摊,向着通向我们村子的公路上大步走去……

    走出小县城时,太阳正在落山。西天边映出一片桔红的晚霞,透着夕阳的眩目光晕,万缕霞光照得大地层林尽染,远村近树一片金黄。到处溢彩流光,如同进入到美丽的童话世界里。

    沐浴着这美景,我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乡村大路上,油然想起唐人的诗句“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嘀——嘀嘀——

    有汽车的鸣笛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闪身到路边躲让。那是一辆白色面漆的警车,似乎就是刚才停在混沌摊旁边的那一辆。

    我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理会,继续赶我的路。

    奇怪的是警车并没有迅速超过我疾驰而去,而是缓缓地跟着我走。

    过了一会,我真有点诧异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到家,并没有什么违纪违法的行为。它怎么老跟着我呢?

    那辆车足足跟了我一百多米。我最后实在忍不住,回身走近车左侧的驾驶位置那里探看着。我要问个究竟。

    车停下了来。我不等车窗玻璃摇落就喊:“警察同志,你老跟着我有事吗?我才从外地回来不多会,没干过一点犯法的事儿。”

    随着车窗玻璃缓缓地落下,驾驶员把脸探出来盯着我。却是个很年轻的女警。

    “呵呵,是有事儿。你一离开汽车站我就注意上你了。”女警十分严肃地回答。因为天快黑透了,那女警的脸色看不太真切。

    “大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才从海津回来,这还没到家呢。在县城的时间加起来也到不了两个小时。你别是搞错了吧。你细细看看我,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有些紧张了。

    “那好,你站着别动。我仔细看看。”车门打开了,女警一伸腿从车里下来。

    一般两个陌生人见面,特别是晚上,为了避免对方紧张,身体的空间距离都要保持在至少两米开外。可女警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径直朝着我逼过来。眼看就快撞在我身上了,一下弄得我手忙脚乱,赶紧向后退。

    “哈哈,哈哈哈——!”看着我的狼狈相,女警捂住嘴巴笑弯了腰。

    那熟悉的笑声一跑进我的脑海,我就知道这是谁了。

    竟是久未联系的郝莉莉。

    “哎呀,怎么是你啊?看吓我这一跳。我还以为要有麻烦进局子呢。”我很意外,忙不迭地打招呼。

    “吓死你这胆小鬼!”郝莉莉显然很得意自己的恶作剧得逞。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纳闷地问道。

    “瞧你这话说的,你能放暑假人家就不能放么?”郝莉莉笑吟吟地端详着我揶揄道。

    “奥,那你怎么开着警车啊?”我很弱智地又问。

    “我怎么不能开?我现在在城关派出所实习。再有一学年我就毕业了,就能当正式的警察。我的警服是学校发的。你是不是觉得又是因为我爸……”郝莉莉瞪圆了眼睛嗔着我,嫩白的脸上却带着笑。

    呵,是不是因为你爸,还用多说吗?我心里说。

    “好,咱不说这些了。改天我去找你玩。现在我得快点回家了。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尽管是好久不见,天晚了,我实在没心思和郝莉莉多说什么。

    “你先等等!怎么,当了高材生,看样子是不愿搭理人了。不是以前吃我糖的时候了。”看我态度疏远,郝莉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是这意思,真的。老同学两年多不见了,我很想和你说说话呢。可我这是才回来,还没进家门。天都晚了,我总得先见见我父母。”看她这样,我急忙解释。

    “那好。我送你回家。咱们叙叙旧。今晚我就在你家吃饭。上车。”不由分说,郝莉莉夺过我的旅行包,拉开车门扔在车后座上。然后把我推到副驾驶座位上坐好。

    车子启动了。看着前面车灯照出的一片亮光,我无声地一声叹息。上学的时候,郝莉莉就经常这样,做事根本不管别人的感受。比如,发现我的袜子破了,非要买一打新袜子给我。看见她凛然的眼神,我不敢不要。不管这是不是施舍,这种关怀带给我的都不是快乐。

    我甚至感到是屈辱和烦恼。别人的风言风语她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能不管。有人,就是我们班上几个县城干部的子弟,经常旁敲侧击,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怪话。

    至于那一顿不明不白的暴打,我更是只能窝在心里,谁都不敢说。

    我是“癞蛤蟆”,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想吃什么天鹅肉。这是“天鹅”主动要和“赖蛤蟆”交往。这些人炉火中烧,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一味地欺软怕硬。

    我知道,天鹅和‘癞蛤蟆’是不具可比性的。天鹅的世界是高远的天空,而蛤蟆的家则不过是村路边的小池塘。

    和郝莉莉这种交往使我背负着沉重的精神压力,但我也不敢反抗她时常的关心和照料。我甚至有点怕这个霸道的女生,当然也怕她那穿警服的老爹。所以,除了徒劳的拒绝,我从未对她表示过任何感激之情。

    面对她的关心,很多时候我选择被动地接受。但是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每每,嗟来之食,这四个字总会闪过脑海。虽然我知道她不是。

    郝莉莉曾经偷拿了很多家里的酒心巧克力给我吃。这种糖包装高档,我都没见过。我不舍得吃完,就把巧克力藏起来。趁周末回家的时候拿给我的弟弟和父母,叫他们也尝尝新鲜。

    “我写给你的信,为什么不回?”

    郝莉莉的问话打断了我的片刻回忆。我看见她目视前方,十分熟练地开着车子。

    “我本来想回来着。后来又一想,怕影响你的学习,就没回。”对这件事,我只好撒谎。如果把真实的想法讲出来,只能是彼此无趣。

    当时我觉得回这种信,除了增加大家的烦恼,毫无意义。虽然我心里也感激过她对我曾经的照料,虽然郝莉莉长得身材苗条,姿容俏丽,是我们学校有名的的“阿诗玛”。但是,我从没有想过和她产生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

    主要是我认为如果自己有这种想法,除了毫无可能性之外,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每当回家,看到父母弟弟辛苦劳作的身影,我就对自己说,周全你的前程都押在学业上了,除了学习想任何别的都是对家庭的背叛。

    记得那时候,我经常是星期天回家。吃过午饭,我就用自行车先带上一编织袋麦子。回校前先把麦子弄到县面粉厂换成面粉,再把面粉送到学校食堂换成饭票。因为路程远,这个来回奔波的过程很累,很辛苦。每次都会弄得我一身汗。而县城里那城镇户口的孩子是不用这些的,相反,学校每月还会发给他们一些钱和粮票。虽然不太多,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算了,我实在不愿意回忆那段痛苦的日子。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