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兔死狗烹（3）

    彭越大喜，当夜宿于府衙之中，望着窗外澄澈的月光，心里却是难以平静：“皇后乃极为睿智之人，既是皇上亦对其言听计从。既然皇后觉得此判不当，毅然答应出面说情，此事定然有转圜的余地。官场凶危，此后倒也不想再称孤道寡，只求在昌邑寻一风景秀丽之地，做个富家翁安然终老便了。但愿皇上能听得进皇后之言！”

    高祖听说皇后到来，感到极为意外，问道：“京城乃是后方重地，皇后不在朝中打理朝政，为何却赶到这边来了？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臣妾丢下朝政前来面见皇上，自然是有紧急之事相商。”皇后裣礼道：“彭越乃当世名将，即是勇如霸王亦对其无可奈何。咱们费了无尽的心力，方才乘其不备将其拿获，如今岂可轻易将其放出。须知‘纵虎容易擒虎难’，‘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它日若是又行造反，还有谁能将其制服？不如趁此良机，一刀杀了永绝后患。”

    高祖思虑良久，方才说道：“朕处理此事确有不妥。但既然已经下旨宣布了结果，倒是不宜再作改变，否则将招来天下人的耻笑。不知皇后有何妙着？”

    “皇上乃天下至尊，自是不能朝令而夕改。但倘若又获得彭越谋反的新证据，此事又可另当别论了。”皇后说完，令人捧出了一卷信札。

    高祖自是清楚这些书信的来路，咬了咬牙道：“为了稳定大汉江山，朕也只能不择手段了！”

    次日，廷尉王恬上奏，又获彭越谋反证据，并请旨处彭越以灭族之罪。高祖当即照准，将彭越枭首示众，夷灭三族。又让人将其肢体剁为肉酱，制成丸子分送与诸候王食用，以示警戒。

    “尔等身为钦使，出使到各地属国，当按照朕的旨意，亲自监督候王服下肉丸子并记下其情状，回来再报与朕知道。”高祖交代道。

    临江王英布第一个受到圣恩，听旨之后极为不解，起身问道：“本王看此丸并无特别之处，乃是一肉丸罢了。此时非年非节，皇上因何有此恩赐？”

    “好教大王知道。此丸极为特异，乃是以叛臣彭越身上之肉制成。”钦使答道，“皇上将此丸赐与各位候王，乃是同表义愤之情，以示警戒之意。还请临江王即时服用，以便本使回去好向皇上复命。”

    “梁王彭越就…就…就这么没了？”英布手捧个两粒丸子，当即吓得呆若木鸡，便是话也说得不利索。

    “梁王彭越与叛贼陈豨私通信息，欲图起兵谋反，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被朝廷抓获正法。还请大王食其肉以表忠心。”钦使催促道。

    “好好好！表忠心！表忠心……”英布喃喃说道，似是六神无主，突然大叫一声：“彭兄弟，对不住了。”将丸子扔进嘴巴囫囵吞下，再张大嘴伸出舌头让钦使检查。

    长沙王吴芮、燕王卢绾听过宣召之后，倒是毫不犹豫地嚼食了丸子。

    高祖知悉各位诸候王的反应，对刘敬、陈平等一众臣子道：“诸王表现如此，各位以为如何？”

    “启奏皇上。”刘敬回答道：“仅此一事自是难以辩明忠奸。但也可以看出，长沙王吴芮与燕王卢绾胸怀坦荡，而临江王似是与彭越有所交集，故而起了兔死狐悲之感，还请皇上布置人手着意防范。”

    “朕亦是如此之想。”高祖点着头道：“否则英布出身匪类，原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岂会有这等狼狈的表现……”

    “启奏皇上。”首监报道，“梁国大夫栾布在城门外大哭，并要求收葬彭越的首级。且还上有表章在此。”

    高祖大怒，摔下奏折骂道：“狂徒！明知彭越乃朝廷叛逆，依然敢出头为他办理后事，分明是公然与朝廷作对。快将此人拘来，朕要将他烹了。”

    栾布被押到王府门外，昂然无所畏惧，正色道：“臣自知所为逆于皇上，但臣自以为此举合乎道义，故而不惜赴死而来。皇上若肯听臣一言，臣死而无憾！”

    高祖怒道：“无耻狂徒，总以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便能免却忤逆之罪。朕如今便听你一言，再让你死而无怨。”

    栾布道：“当初皇上受困彭城，又于荥阳、成皋之间连战不利，而霸王却无法乘时西进，毕其功于一役，乃是有彭越在梁地作战之故。其时彭越所处极为关键：向楚则汉败，投汉则楚亡。但其最后之所为，可谓无愧于皇上！垓下会战之时，彭越四处征战，霸王败死，亦有其大功。如今天下已定，彭越荣叨王封，亦想传之于子孙后代，永享富贵荣华，又岂有反叛之理？皇上仅因彭越托病不肯参战之故，而疑心其反叛；未曾有确凿证据，便让其身死族灭，肢体为人所分食。彭越遭遇非但毫无天理，更是惨绝人寰！栾布担心从此之后，大汉功臣将人人自危。栾布侍奉彭越已久，如今主上含冤而死却不能有所作为，就是腆颜活着也毫无意趣，还请皇上动手成全微臣的死志吧！”

    栾布说完，面无惧色，只等着高祖一声令下，随时就烹。

    “先生此言有理，让朕得益不浅。若是早见先生之面，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但如今一切都已经迟了……朕敬重先生大才，特许先生收殓彭越首级，还请先生就任朝廷都尉。不知先生可肯屈就？”高祖满脸诚挚之情。

    “启奏皇上。微臣此刻六神无主，且容臣料理完旧主的后事，再来回复皇上。还请皇上允准。”栾布答道。他虽是抱着一腔热血求死而来，却并非不留恋人生，也知道皇上为政自有其无奈之处，不能都如寻常人家那般肝胆相照，如今能够得到眼前的结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于是处理完彭越的丧事之后，便奉诏到朝中任职。

    赵王如意很是不解，不由得问道：“栾布只不过是属国一名小小的大夫，居然也敢跳出来说三道四，父皇就随了他的心意，架锅将他烹了便是，为何反而升他为朝廷都尉？如此一来，岂不令那些亡命之徒争相效仿？”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