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幕 最终对峙的来临

    正午稍晚，阴沉的云层无故开始遮蔽天空。

    虽然并非暴雨将近的那种漫天乌云，但一缕一缕浑浊不清的云却切切实实地开始凝聚在远离第七区中心的铁桥附近，仿佛为即将到来的对抗凝聚气氛。铁桥再往下，就是第六据点所在的百货大厦。

    英雄——也就是本名为林朔的男人，两只手搭在铁桥的护栏上，茫然凝视着桥下在沙滩上玩耍的一群孩子。

    孩子们在桥下进行着比赛，比赛内容是看谁在沙滩上能堆砌出最好的沙子城堡，出于公平起见，几个孩子各执一处，互不骚扰。

    这样的场景倒是颇为和谐。如果是城里那些被流行文化熏陶的熊孩子，马上就会把这种良性竞技演变为“谁能更快破坏别人的劳动成果”。

    四个孩子当中，有一个皮肤黝黑的个子特别聪明。他知道城堡的塑性是由沙子的湿润程度决定，所以选择了更靠近海边的下坡位，而且他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着急着堆出城堡的造型，而是用沙子堆砌了坚固的地基，打下稳定的基础。

    当然了，有勤奋用心的孩子，自然也有无心取胜的散漫孩子，另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子随便找了沙滩中间的一块位置，就开始乱堆乱砌地玩了起来。

    然而结果并不如预料，一直在铁桥上默默观看的林朔眼睛变得愈来愈尖锐。

    伴随着阴沉云层而来的，还有不安分的海浪。

    一个巨大的海浪忽然拍岸而来，疾速地冲向孩子们已经堆砌许久的沙堡。

    只是由沙子堆成的城堡哪经得起这种大浪的冲击，况且还是孩子们的作品，可想而知，孩子们的城堡都被瞬间冲垮了，即使是黑个子那个打好了地基的城堡也不能幸免。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胖子的城堡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海潮冲击，大部分都幸存了下来。

    因为胖子选的位置，恰好在一块大适中的礁石后面，礁石抵消了大部分的海浪，让出于石头后面的松散城堡没有被影响。

    理所当然地，胖子的随意作品，成为了比赛的冠军。

    孩子们自然是一笑置之，然而在铁桥上看完整幕的林朔，却不免发出极厌恶的冷笑。

    在陨石坠落的那一天还没到来之前，这就是他人生最真正的写照。

    并不是说胖子故意算计过海浪的位置，也许他也同样善良，甚至完全没想过要赢这个比赛，然而仅凭一点运气，他就摧毁了其他所有人包括个子的努力。

    如果是孩子之间偶尔的比赛倒没什么，但如果在人生各种重大的关头上也这样，就颇让人崩溃了。

    十几年人生旅程残忍地教会了林朔一件事，即使你有多努力，把所有事情都做对了，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好结果。

    考试不是不努力复习，但他复什么就不考什么，大家一起争取工作机会，他连夜做好准备却不如同伴一个意外的举动吸引了总经理的注意，只要什么事有几率发生坏事，无论多都会落在他头上。

    一次两次尚可以用努力和考验来鼓舞自己，但长久以往日复如此，他的意志逐渐被消磨，被无名的怒火填充，他就像那个用心经营自己城堡的个子，虽然很努力也很聪明地经营自己的城堡，却总是被懒散无心取胜的胖子打败。

    最伤人的并不是失败，而是落空，命运就像一只趾高气扬的雄鹰，藐视着他所做的努力，就好像那个个子和胖子，个子付出了勤奋和努力，最后却被什么都没有做的胖子赢了比赛。

    一次次这样的经历改变了林朔的世界观，他开始把努力和勤奋视为笑话，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宿命论者，他收起了本性中的善良，变成了只要能赢就可以不折手段的人。

    即使要假借他人之名也不要紧，即使要骗取这么多人包括孩子们的信任也不要紧，即使最后还要把他们送去死也不要紧。

    他要赢一次给命运看，哪怕就那么一次。

    铛铛铛的易拉罐声音从他的脚下传来，林朔低头，看到有蓝色的可乐罐滚动到他的脚边。

    他顺着可乐罐滚动过来的轨迹，将视野望向铁桥的那一端。

    咯噔的脚步声。

    就在乌云无声潜入天空的铁桥上，尚算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来者的样子。

    “你来了。”

    林朔披着那件褐色的风衣，望着从桥的另一边慢慢走过来的刑杉寺。

    拳头攒紧，面带盛怒的刑杉寺。

    宛如早已经预定出场的角色一般，刑杉寺一个人孤零零地停在了铁桥的中央。

    他从远处望着这个依旧是衣冠楚楚的男人，他依旧是这么满脸正义感，依旧是那么充满魅力，虽然眼神多了一分冷嘲，却仍然不失那副英雄的面目。

    即使是已经知道真相的如今，刑杉寺依然对他的伪装感到不可思议，以至于甚至有那么一霎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出声。

    “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样的疑问，林朔终于把搭在桥上的双手收了，转向刑杉寺的方向。

    他比刑杉寺大三岁，无论身高体型气魄，都压倒刑杉寺。

    “我听迅说你在过来的路上，特意过来迎接你的。”

    林朔若无其事地冰冷回答着。

    “凌迅他回来了？”

    刑杉寺默默地望着这个冒牌货，眼神复杂。

    既然他已经见过凌迅了，也就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刑杉寺知晓他的秘密。

    当然也就意味着，他在这里出现并不是巧合，而是如他自己所言的一样，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的。

    虽然他还不知道刑杉寺就是新王本人，但即使他只把刑杉寺看作一个“知道了自己秘密的人”，也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即使此时这座桥上已经埋伏了暗中隐藏的枪械或者炸药，刑杉寺也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寂静的桥上，却什么也没有。

    “我听迅说，你对我的身份似乎有什么误会。”

    本名为林朔的冒牌货，将手插到裤袋里，面无表情地说。

    “没有误会，我亲眼看着你和黑色西装的男人在隧道拐弯处说话。”

    面对着这样的指控，林朔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说这样乱杀人会打乱你的部署，还说过几天就会把剩余的异端都交给他们。”

    “继续。”

    林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向他点点头示意。

    “也就是说，你根本一早就和那些西装男人是一伙的，上次在餐厅和他们打起来也是一场戏，用来演给我们看的，还有在滚石酒吧，你之所以这么急着走，是怕那些人认出你吧？”

    “不错，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不用我开口问，你就自动解答了我心里的几个疑问。”

    冰冷的铁桥上，更多的乌云开始往这边聚集，酝酿着一场不的雨。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新王的？”

    林朔穿过下雨前稀薄的空气望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奇奇怪怪的子。

    唯有这个答案是林朔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然而刑杉寺报以愤怒的眼神，并不打算告诉他。

    “我猜的。”

    “不对，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只会认为新王是个和外界勾结的混蛋，空有英雄的名义其实和其他王一样是唯利是图的家伙，但你却直接认定我不是新王。”

    刑杉寺听得逐渐皱起了眉头。

    林朔的分析一点也没错，但这不是他皱眉的原因。

    “你根本不担心你和外来人员勾结的事情暴露，你只是怕被人知道你不是新王而已。”

    刑杉寺的眼神，牢牢锁定在这个表面一脸温柔，实则内心冰冷的人身上。

    “因为只要你是新王，就算被人揭露再多秘密，沾上臭名的也只是新王这个名号而已，你只要在事成之后将这个名字脱掉，改头换面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刑杉寺的话，让林朔的嘴角仿佛若有若无地牵起一丝笑意。

    没错。事实上，林朔的计划本身就天衣无缝。

    虽然整个计划前期要冒着被真正的新王本尊全军覆灭的危险，但只要运气够好躲过去，之后的路就很容易走了。

    新王的名声很容易就能吸引大量异端前来，手下的异端越多，他就越不需要亲自出手，身份就能越来越稳固。

    即使日后有什么事情被揭露，人们也会说新王是披着羊皮的狼，新王欺骗了所有人。

    没有人会怀疑林朔这个名字。

    他甚至不需要改头换面，因为真正见过他的异端其实很少很少，大部分的异端只是大概知道“新王在某个叫第六据点的地方”或者“新王在街头巷尾行侠仗义”，在交接完成之后，他完全可以在外来人员的支持下，以全新的名号在异端界崛起。

    而新王这个被弃用的名字，就会背上所有的恶名成为替罪羊。

    然而就在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情况下，在他计划里却出现了刑杉寺这个意外存在。

    虽然林朔不知道刑杉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并不是新王，也不知道他手上是否有证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让他到处张扬——尤其是在第六据点里大吵大闹，一定会严重妨碍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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