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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5.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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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头答应了赵勇, 和他结婚, 放弃高考。

    可就算不是为了陈舟那一场莫名的心动, 上大学也一直是她的一个梦啊。

    半夜三四点, 赵逢春一咬牙,她决定去学校参加高考。

    赵逢春偷偷起床收拾好东西, 给爷爷留了一封信就动身了。村里人都起得早, 碰到人就不好了。

    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不路过赵逢春的村子, 赵逢春步行了三里地才能来到公路上。

    然而时间太早没有车, 夜深天凉, 赵逢春冻得厉害, 就沿着公路朝县城的方向往前走,动起来至少不那么冷。

    深更半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过了有人家的村落就是荒地。路边的臭水沟哗哗的响,夜风吹过, 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天色未亮,没有路灯, 黑魆魆的一片, 只有赵逢春手里不太亮的手电筒。

    赵逢春害怕, 不敢太靠边,见夜里公路上没什么人, 就稍微往路中心靠了靠。这条公路很宽,足足能容纳两辆大卡车并行, 即使有车过来也不会撞到。

    走着走着, 忽然发现背后有灯光, 赵逢春下意识的扭头,灯光刺眼,只见一辆车以飞一样的速度开了过来,汽车鸣了一声笛,声音刺耳,似乎转眼就要撞到自己的身上。

    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赵逢春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迅速往斜前方跑。

    “呲——”的一声响,车轮和地面极速摩擦,车子在身后急刹车,就离赵逢春一步之遥。

    然而令人恐惧的是,那辆车根本没停,路那么宽,车子只要往旁边移一点就过去了,但是车主却是在赵逢春身后就开始发动。

    赵逢春正跑着,听到刹车声往后扭头一看,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又开始朝自己撞过来,吓得连忙换了方向往另一旁的前方疯跑。

    但是才跑不远,车子就又开到了赵逢春的身后,她不得不再次转换方向跑往另一边

    就这么左左右右地不停换方向,赵逢春拼了命地往前跑,然而跑来跑去却怎么都到达不了路边。

    那辆车一直在后面紧追着赵逢春跑,时不时地鸣一下笛,提醒赵逢春身后死亡之神的存在。

    她跑越快车子就跑越快,她累了慢了车子也跟着放慢速度,她刚刚喘口气车子就开始鸣笛提醒,赵逢春条件反射地又开始加速狂奔。

    赵逢春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她就像是一个供人消遣的玩具,游戏的主人欣赏着她的恐惧,一切是那么地滑稽。

    一步一步又一步,赵逢春不知道她跑了多远,到最后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干脆转身闭上眼面朝车子,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车子绕过她停到了她的身旁,赵逢春腿一软瘫倒在地。

    车门打开,出来一个男人,黑暗中看不清人脸。

    赵逢春抬头死死瞪着面前的男人,然而男人凌厉的眼神一看过来,她就忍不住牙齿打颤。

    没有愧疚,也没有怜惜,男人走过来踢了赵逢春一脚,冷声命令道:“上车。”

    “我不上去,你是谁?”赵逢春握紧了书包的肩带,谨慎地盯着男人,坐在地上没有动。

    然而随着他的靠近,赵逢春的眼里却只剩下恐惧,腿软地没有力气,用手推着地面一点点后退,最后一咬牙翻过身就爬了起来。

    轻嗤了一声,陆远帆一手拎起赵逢春的胳膊,拖着她就把她扔进了车里。

    腿被地面磨得生疼,没有着力点,赵逢春挣扎着站起来,手紧拉着车门要出去。

    男人一双黑眸危险地眯起,直接把门往前一关,生生夹着了赵逢春的腿。

    “啊——”赵逢春疼得忍不住叫了出声,眼看男人还要关门,恐惧地将手脚收了回来。

    男人很快上门,但是他却是坐到了副驾驶,赵逢春这才意识到她所在的位置是驾驶座。

    “会开车吗?”

    “不会。”

    男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厉,赵逢春害怕地急忙摇了摇头回答,这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得快出不了声了。

    陆远帆往后面一靠,冷冷地目视前方,话却是对着赵逢春说得。

    “开车。”

    赵逢春惊恐地看向旁边的男人,“我不会开车!”

    “我让你开你就开。”

    “我说了我不会!”

    “我让你开车!”

    “我开车会死人的——”

    赵逢春的声音停止,心跳也快停止,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掏出了一把枪顶在了她脑袋上。

    “开车!”

    赵逢春不敢不听他的命令,手发抖地摸向方向盘,手刚碰到车钥匙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

    不理脑袋边冰冷的枪口,赵逢春大动作地转头,眼中闪着泪光,声音带着哭腔,然而却一身倔强,有种视死如归的疯狂。

    男人冰冷地看着赵逢春,赵逢春深吸口气闭上了眼,仰起脖颈抬起头,身下的双手攥紧了衣袖,身体在不听使唤地颤抖。

    静默,长长的静默

    头上的冰冷消失,赵逢春听见一声暴喝:“滚!”

    眼睛疯狂地眨动,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赵逢春颤抖着手去开车门,突然胳膊一痛,眼前一黑,她就被男人从空中甩到了后座。

    赵逢春在后面还没坐稳,车子就开始疾速前行,于是她整个人随着车子不停地在车厢内撞来撞去,撞得全身都疼,只能用双手护着自己的头部,直到最后摔到了车座的缝隙里才勉强得到一些安稳。

    天色渐亮,赵逢春睁着无神的双眼,感觉她都快要死了,车子才停了下来,到了医院门口。

    万幸赵逢春的命够硬,身上都是外伤,医生上了药,让她留病房里休息。

    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离上午第一场考试还剩下三个小时,赵逢春站起来晃悠悠地要出去,陆远帆拦住了她。

    “去哪?”

    赵逢春不吭声,继续往外面走。

    陆远帆捏住了赵逢春的手,把她扛回了病床上。

    “我问你,去哪儿?”

    抬眸觑着冰冷的男人,赵逢春嘶哑出声,“我今天高考。”

    薄唇一抿,陆远帆皱了皱眉,把赵逢春摁回了病床上。

    “你先睡,时间到了叫你。”

    “我要去学校。”

    “那就别考了。”

    陆远帆的声音轻飘飘的,却重重击在赵逢春的心上,他真的会。

    赵逢春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身与心巨大的疲惫竟然真的让她睡着了。

    赵逢春梦见了她和赵勇的婚礼。

    她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满屋的红色,红得像血一样。

    地上突然出现了血泊,血泊越来越大,渐渐出现了人影。

    赵逢春眼睛瞪大,里面是爷爷,爷爷听见她嫁给赵勇的事情活活给气死了!

    她伸手去合他的眼,却怎么都合不上。

    爷爷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赵逢春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睁开眼却发现她重生在古代,爷爷还在,爸爸也好好的,她是千宠万宠的娇娇小姐。

    冬天出门跟好姐妹们游玩,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个秀才,在冰天雪地里摆摊卖字,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挺着脊梁吟梅诵雪,颇有文人雅士的风范。

    赵逢春笑他字丑,却还是付钱全部买下了,笑道:“诗倒是不错,祝你早日金榜题名。”

    上了轿子走远,却听到后面秀才追来的声音。

    “敢问小姐芳名,待陈舟中了状元,必定登门迎娶”

    赵逢春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脸红掩面,吩咐丫鬟告知他姓名。

    此后,书信来往,飞燕传情,两情相悦,海誓山盟。

    揭榜之日,果然有状元上门提亲,爷爷问她,赵逢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交换庚帖,八字相合,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锣鼓喧天娶进门,夫妻交拜入洞房。

    赵逢春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满屋的红色,看起来是那么地喜庆。

    听见新郎进来了,赵逢春紧张地攥紧衣袖,害羞地满脸通红,想象着他见到她的样子。

    喜称掀起红色的盖头,新郎唤了声“娘子”,新娘的笑容凝固。

    赵逢春抬头一看,惊恐地睁大了眼,新郎官赫然长着一张那晚遇见的冷酷男人的脸。

    他在对着她笑,她却浑身发颤。

    嘴角嗫嚅半晌,赵逢春才害怕地喊出了那个名字:“陆,陆先生!”

    赵逢春来不及躲闪,就看见男人垂在身侧的手稍稍抬起朝她勾了勾,像是在召唤一只小狗。

    心神一晃连忙转过了头,赵逢春的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耳垂。

    习惯性的小动作骗不了人,确定里面的人明白他的意思后,陆远帆勾唇一笑,潇洒地转身而出。

    赵逢春眉头轻蹙,突然有点怨憎自己的好视力,心里乱成了一团。

    然而敬酒还没有完,那么多人看着,赵逢春只得强颜欢笑,跟着赵勇一桌桌转过去寒暄。

    说是敬酒,其实主要还是让新娘子跟着新郎认认人脸,不然以后见面都不知道叫什么就尴尬了。

    村里人说话都习惯大嗓门,笑声调侃声喧闹声环绕在耳边嗡嗡作响,赵逢春的心越发烦躁。

    一桌桌过去,赵勇也有点心累,注意到赵逢春的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蓬蓬,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赵逢春朝他笑笑,轻抚额头,“可能是刚才喝了点儿,头有点儿晕。”

    “我早说了让你别真喝,你偏不听,”赵勇嗔了句,又体贴地建议道:“一会儿这屋敬完,你就回屋歇着,外面那些人更能闹腾。”

    婚礼席位有讲究,这间屋子里都是身份比较重或者和赵勇家关系亲近的人,需要敬酒喊人,再往外则是远亲或者赵勇同辈同龄的人,去不去没什么问题。

    特别是外面还有赵勇的一帮朋友,关系好顾忌没那么多,肯定拼命灌他们酒,闹新娘什么的估计也跑不了。

    赵逢春之前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还真的不想过去,赵勇都主动开了口,她就半推半就地应了。

    见这个屋子的人敬完,赵逢春松了一口气,准备回赵勇的房间静静,赵勇还要去外面喝几轮儿。

    赵丽早就跑没影儿了,这时候兴冲冲地跑到了王静的身边。

    “静子静子,我打听到了,你猜那是什么人?”赵丽用手指了指于伟所在的方向。

    王静很捧场地追问,“快说,谁谁谁?”

    “那个胖胖的是个大导演,叫于伟,拍过的电视剧我们都看过呢,就去年可火的那个古装剧《丽人行》就是他拍的,还有什么来着,我忘了。”

    “你听谁说的呀?”

    “赵敏佳(村长女儿)啊,她听她妈说的。”

    “哦哦,”王静眼珠一转,好奇地追问,“那他身边那个酷酷的帅哥是谁啊?”

    赵逢春正走着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她只知道那个男人姓陆,还是听酒店的服务员说的。

    然而没听到理想的回答,赵丽摊了摊手,“赵敏佳也不知道,可神秘了,好像是胖导演的朋友。”

    “你小声点儿!”王静拍了拍赵丽,指了指离她们不远的于伟,她嗓门儿那么大也不怕人听见。

    赵丽连忙点头放低了声音,她刚才光顾着说得开心了。

    王静和赵丽抱团凑在一起咬耳朵,赵逢春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王静看到挥了挥手,“那个蓬蓬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还要上个厕所,我上完再去找你。”

    “嗯,那我先回屋子去了。”赵逢春点头应声。

    赵逢春快步朝屋子走去,身后赵丽咋咋呼呼的声音不断传来,“你说导演过来是不是选人拍戏的啊?很有可能啊,那个帅哥可能就是个大明星。你说我要是被选上了”

    进屋后赵逢春立马关上了门,甩了甩头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躺倒在了床上。

    头被扎地一疼,赵逢春才意识到自己盘起的头发里还插着根簪子,怕一会儿还要见人弄乱了头发,赵逢春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房子隔音不是很好,喧嚣不绝于耳,但是闭上眼,就是一个清静的世界。

    思绪纷杂,眼前突然闪过了男人的脸,赵逢春心累地睁开了眼,才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

    “我在外面等你。”

    在她给陆远帆倒酒的时候,他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才让赵逢春失了神。

    他朝她勾手,也是提醒她记得过去的意思。

    赵逢春并不准备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私情呢!

    她和他不熟,一面之交,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不去的话,那个姓陆的男人那么变态,就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不去想了,清者自清,村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昨晚就没睡好,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到现在还没歇过,赵逢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烦忧多梦,赵逢春白日短暂的睡眠也做了梦。

    她梦到了她的爷爷。

    小时候,赵逢春的爸爸刚走,讨债的人就挤满了她家的房子。

    小小的她躲在门后面偷哭,她看见她的爷爷,只身站到了楼房顶上。

    还以为他要寻死,底下的人叫得叫骂得骂乱成了一团。

    赵逢春的爷爷举起了手,声音震天,一个人就把院子里所有的嘈杂声压下。

    “我赵树林,在这里跟乡亲们发誓,账本上都记着呢,我家欠你们的钱该还的一分都不会少!我才五十多,身强体健,我还有一二十年的活头呢!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给你们挣钱还债,有一还一,有二还二,要是等我死了还没还清,我赵树林就不进赵家祖坟,不入赵家祠堂!”

    这誓言不可谓不毒,对那个年代的老人来说,不进祖坟不入祠堂意味着死后孤魂野鬼,无颜见列祖列宗。

    人群议论纷纷,一个五六十的老头和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都是一个村里的,祖上同一个祖先,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们也不愿意过来逼债啊。

    “行了,你们非得把人给逼死才罢休啊?”

    “树林儿你们也一口一个叔叫着的,他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说没有就是没有!”

    “都先回家,你们林叔说还就会还的,少不了你们的。要是人没了,你们就去跟老天要吧。”

    “树林儿你快下来吧,钱的事不急,慢慢来!”

    最后村里几个年长的把人给清走了,将楼上的爷爷叫了下来,商量她爸爸的丧事。

    赵逢春还记得房间里烟雾弥漫,愁云密布,几个老爷爷坐在一起,响起一声声的叹息。

    那天晚上,爷爷抱着脏兮兮的她抹眼泪,“蓬蓬啊,以后就得跟着爷爷过苦日子了,不能吃肉,不能买玩具,也不能穿漂亮的新衣服了”

    她的小名叫蓬蓬,她妈妈起得。农村都觉得贱名好养,但是她城里人的妈妈不愿意,嫌低俗土气,于是就给她起了莲蓬的“蓬”字,小名叫蓬蓬,也正好配爷爷起的大名“赵逢春”里的“逢”字。

    这是爷爷最后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叫她“蓬蓬”,后来他都叫她“逢春”。

    那个女人起的名字,叫起来都让人觉得仇恨。

    从今以后,她爸爸死了,她的妈妈也死了。

    赵逢春擦干了眼泪,主动抱住了爷爷,声音脆脆,“爷爷,等逢春长大了,会帮你还债的。”

    后来爷孙俩相依为命,过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是爷爷从没有怨天尤人。

    小时候,爷爷总对她说:“逢春啊,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任何时候,都不能丧失希望。你要相信,枯木终会逢春。”

    后来的无数岁月里,她常常在想:如果她不叫逢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如果永远是春天,她何必去盼望着逢春?

    转瞬十年,生活终于将那个健朗乐观的老人压垮了,爷爷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下不来床。

    有一天晚上他做了噩梦,老眼含泪,拉起了赵逢春的手。

    “逢春啊,等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记得还清咱家的债,不然我下去没脸见祖宗爷啊!”

    爷爷把那个从不让她碰的账本儿拿了出来,赵逢春翻了翻,轻轻的本子,重的像山。

    这十年来爷爷还了不少,但是还欠着二十多万,二十多万啊!

    眼看爷爷重病,村里就又有人来催债,多则几万,少则几千,说多不多,但都是钱啊。

    赵逢春对乡亲们的感情很复杂,说他们不好,他们十年来没要一分利息;说他们好,他们却步步紧逼。

    爷爷再次提起了他曾经的誓言,他不进祖坟不入祠堂。

    爷爷这一生活得光明磊落,前半辈子受人尊崇,却因为他的儿子儿媳,后半生饱受苦难。

    他跟孙女说让她把他一把火给烧了,把骨灰撒到祖坟上。

    赵逢春怎么忍心?她的爷爷,那是她最亲最爱的人啊!

    她就是死也要把债给还上,让爷爷安心长眠。

    待看见床头的大红色新衣时,目光一闪才有了焦距。

    门咚咚作响,外面的女声喜气洋洋。

    “逢春啊,快开门醒醒,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西头儿请得人来了,等着给你化妆梳头呢。”

    赵逢春倏地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是无奈,是妥协,是落寞。

    高考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她才十七岁,便已成了新娘。

    天色尚暗,风吹的墙上的红对联簌簌作响,院门口晃荡的红灯笼透着诡异的红光。

    赵逢春穿着红色的中式嫁衣,走出了房门,面前的院子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她的家。

    赵勇家嫌她家不吉利,会给他们家带来晦气,让赵逢春从邻居家里出嫁。

    都说借娶不借嫁,但是在钱面前,什么习俗什么讲究都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就像是她出嫁,家里唯一的亲人却不在,所有人都帮忙瞒着她此时还躺在医院的爷爷。

    只是为了她能和赵勇能顺利结婚,用赵勇家出的彩礼钱把欠他们的债给还了。

    赵逢春站在屋子门口,透过院墙看向自己的家里,空旷旷地没有一点喜气。

    她家住村东头儿,房子是十几年前盖得,楼房。

    那个时候都还穷,村子里遍地是瓦房,就算是有几家人盖了新房子也都是盖得平房,赵逢春家的楼房在村子里是独一份儿,直到现在赵逢春仍然还记得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儿们羡艳的目光。

    即便是后来大家都有钱了,陆陆续续地将房子翻新,盖楼房的也只是少数,赵逢春家的楼房还是很招眼。

    但是赵逢春家里怎么有资格住这么好的房子呢?

    打开大门,里面空旷旷的,像是好久没住人的样子,也就一侧的偏房看着还有点人气儿。

    整洁和破落并不矛盾,用一个“穷”字可以完美概括。

    楼房的门和窗户早就被砸烂了,现在正中的大门用几块木板挡着,窗子全部是空的,从院子里一眼可以看见屋子里整整齐齐堆着满满的麻袋。

    麻袋里装的是收下来的玉米c小麦c花生等农作物,但是没有一袋属于赵逢春他们。

    赵逢春和她爷爷就住在一侧原来准备作厨房用的小平房里,厨房则是在院子里简简单单搭了个灶台。

    楼房再破再不好,也没有人能容下他们去住。有一家提出来用楼房存放东西,接下来就是第二家第三家,她家的楼房算是村子里的公共场地。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嫌房子里死过人不吉利,她连这个破家都没有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赵逢春和爷爷无处可去,就在她家后面荒废了的破房子里,刮风漏风,下雨漏雨,时不时还会从房顶上掉下一层土或者半片瓦。

    有一天半夜里下起了雨,赵逢春盖着条劣质的红绸被子,噩梦惊醒,满身都是红,年幼的她还以为自己流了很多血,就要死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红色!

    本该是高三最紧张的一段时间,爷爷却突然病倒,爷孙俩相依为命,赵逢春不得不离开学校回到家里照顾病重的至亲。

    多年前赵逢春的爸爸说走就走了,却给家里留下了一屁股债,几乎全村人都是她家的债主。

    债务缠身,赵逢春的爷爷当了大半辈子的教书先生,临老退休了却开始冒着高龄跟着村里的建筑工队当小工。

    可是欠得实在是太多了,她爷爷搬砖提泥累死累活,节衣缩食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来的钱都用来还债了,这样窘迫的生活过了快十年都还没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