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十六章山穷水尽

    又是一个沉寂的夜晚，今夜不同昨夜的小雨霏霏，多了一抹皎洁的月色，晚风习习，树影斑驳，渗透进树林里似玉色一样的月光照亮来往来的小路。

    “夫人？”千萍对着靠在树干上，冥思的女子轻声喊道，“您要不要去看看三爷？”

    女子头上碧绿色的珠钗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摇曳不止，将清丽的面容，映衬的越发。随风扬起的淡绿色的长裙在月色中如化不开的雾气一样叫人看不分明，身影纤瘦，不似从前的丰腴，恍如是欲随风而去的仙子一样。

    “不去！”萧琇莹看着林子里浓绿的树荫出神，那么浓烈的绿色好戏要从中倾泻下来，“告诉替他诊治的太医，二皇子是在皇叔面前的脸，可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是不会让他蹦跶太久！这里的事情，交给二皇子就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千萍颔首，略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二皇子明明说三爷的病情不宜移动！”

    “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什么好的大夫替他看病，而且他中的毒来的奇怪，二皇兄有一味的阻拦，甚至想要将我困在清净寺！”说道这里，萧琇莹的眉目上染上了夜色中的一摸凉意，“只怕其中大有深意！不论他是想做什么，我都要将他一并带回京城，在京城中，诸多的事情才好插手！”

    “可是夫人，能被二皇子待到清净寺来的太医，必定是二皇子的人，咱们的威胁，未必有用！”千萍皱了皱眉头说道。

    萧琇莹唇角微动，“倒是我疏忽了！也是，二皇兄替皇叔办了这样大的差事，只怕宫里的丽妃和他都很得皇叔的青眼。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偷偷的往京城中传话，咱们的庄子上的人只怕都被人看着，张家庄子的人也是一样的！我记得徐家庄子就在附近，这次清净寺大火，他们肯定在这里帮忙，你叫了无悔小师傅请他帮忙找人给徐府传话，传给徐大夫人，徐大夫人和张廉一母同胞，且事关张廉的性命，不怕他们不帮忙！”

    “是，奴婢这就去！”千萍点头，将萧琇莹送进了客院歇下，径自去找无悔。

    不大会儿功夫，千萍和无悔就到了客院。萧琇莹见状有些惊讶问道，“这么快就办好了？”

    无悔点头，“徐家的老夫人是寺中的常客，徐家的庄子上的人，小和尚也识的几个，刚巧他们就是在帮着修复观音殿，遇上了，就将话传给了庄头。女施主，师傅病着，几个师兄弟，只有我先下得了几分空隙，特意来见您，是因为有一桩子事情，小和尚是在没了商量的人！”

    但见他脸色十分阴沉，不似之前见到的那么纯真，萧琇莹心里微微叹息心思纯澈之人，在经历着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只怕也不会如之前那样的天真了。当下对他摇摇头，指了指窗户上倒影其中的一团黑影，又叫人替她上了一盏清茶，脸上带了和煦的笑容说道，“倒是快进四月了，可是寺中的夜晚还是凉的很。我知道你担心了悟大师的病症，可是养病这件事情急不得，加上有太医在一旁照顾，了悟大师会痊愈的！倒是你，你的师叔师兄们都在忙着在雨季之前将清净寺烧毁的房屋修好，他们心疼你年纪小，不然你插手其中，你也该好好的守在了悟大师的床前，方不辜负了你师傅死日历待你的好！”

    无悔面色有些忐忑的看向萧琇莹，“真是如此，师傅昏昏沉沉的，师兄们有不在师傅的身边！”有看着千萍拿了纸笔过来，顿时明白了萧琇莹的意思，于是抬手将所知所闻都写了下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萧琇莹好生安慰了无悔一番，又拿了好些点心给无悔带回去吃，这才叫了侍卫将他送走。

    待他走后，萧琇莹就进了内室歇息，这才见了一直守在窗户边上的人离开。萧琇莹半靠在床上，将无悔留下的那张纸从衣袖中扯了出来，借着内室中不太明亮的烛光细细的看来，不由得心底一沉。

    “夫人？”千萍见萧琇莹在看完那张纸后，随即变了脸色，不由得问道，“可是那里不妥？”

    “哪里都不妥！”萧琇莹沉声说道，“原本以为来的是救命的菩萨，没想到却是个索命的小鬼！”

    “丽妃是哪里人士？”萧琇莹良久之后才问道，“我在宫里住着的时候，甚少见丽妃在人前走动，若不是她容貌出色，性情温良，话又少，只道她是个好相处的人！”

    坐在床沿上的千萍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微微摇头，“其实宫里的事情，谷冬知道的比奴婢更加清楚些！不过，我曾听谷冬提及过丽妃，说她甚是喜爱说话温柔的宫女，特别是扬州一带的！”

    “扬州？”萧琇莹喃喃道，“没什么影响！不过，寺中的事情，不能仍由二皇子说了算。明日肯定会有皇叔派来调查的官员来的，依着皇叔的性子，不会是三皇兄和五皇兄的人，若是个不合意的人，咱们得小心些了！另外，你让之前守着我的那几个侍卫留意着哪些高僧与二皇子走的进，哪些在闷头做事，我需要一份仔细的情报！”

    千萍会意，这才伺候着萧琇莹睡下。

    翌日一早，萧琇莹喝了一碗白粥之后，这才嘱咐千萍去看望张廉，而她自己这是去看望了悟大师。

    才进院子，就看到无明神色有些莫名的从屋子里出来，见了萧琇莹孤身一人来，倒是对她问了好才离开。

    才一进屋子，就见了悟昏昏沉沉的睡着，无悔守在床尾小声的抽泣着，很是可怜的小模样。

    萧琇莹微微叹息一声，“出什么事情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哭起来了！”

    无悔哭的正是伤心的时候，见萧琇莹进来了，这才连忙将眼泪擦了，把方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萧琇莹。

    “一早，大师兄就来看望师傅，我原本以为大师兄是记挂师傅，这才让他进了屋子，谁知道他一进来就问师傅那本经书在那里，那会儿师傅还醒着，自然是不肯说，可是大师兄却逼迫师傅说出经书的下落。师傅气的当即就晕了过去，大师兄见问出来，这才离开的！”

    萧琇莹哂笑一声，对着眼睛通红的小和尚道，“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的！也罢，这里屋子小，了悟大师住着只怕也舒服，这样，我待会儿派人将他移到我那个客院去，倒是可以免了大师和你的困扰！只是，你昨日说的那些事情，我细细想了半宿，还真是没有法子可办，左右清净寺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现在的局势，比起之前的刀光剑影，也不算是什么了！”

    无悔点头，刚要说话就见了悟悠悠转醒，“你来了！”

    萧琇莹和无悔合力将了悟扶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了悟的脸色蜡黄，根本就不像是被人好好医治的模样，心里一沉，这才把手放在了了悟的脉象上，只觉得脉息冗长而无力，很是不妥的样子。“究竟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说你的病症得到了救治，怎么今日就变了！”

    “太医院里的太医做主都不是由自己的！”了悟靠在小和尚的身上，颇为费力的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既然太医们靠不住，您自己也是精通医理的，既然靠不着他们，就靠自己就是！”萧琇莹清声说道，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狠厉之色，“若是他们连药都不给的话，那我就要了他们的命！”

    “不值得！”了悟看了萧琇莹半晌后才说道，又有些难受的想要将眼睛合上。

    无悔小和尚听着了悟的话之后，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眼水，可是又顾忌着病重的了悟，不敢出声，只得悄悄的用手背将眼泪摸了去。

    萧琇莹起身，站在窗前，伸手将伸进屋子里来的枝桠，拧断了拿在手心里，“即便是您在寺庙之中活了二十来年，可是京城中依旧流传着你往日恣意洒脱的故事。是，从前，你活的自在，现在您活的压抑，可是人总是要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情，才能到头。不说远了，只要你看看像您儿子一样的无悔，一直守在您身边，他是做不了什么，可是若是您再将他放到一边，只怕他真的是无依无靠了！您看，那些人那么忌惮您，也正是因为有所畏惧，既然畏惧，就不怕拿不到制衡他们的办法。就像这伸进屋子里的枝桠一样，若是它安安分分的生长在外，自然是阳光雨露，好生生长，若是不知道好歹的伸进了屋子，罔顾了这人世间的生存法则，就只有被人折了去的命运！而您，是做折枝桠的人，还是被人折掉的枝桠？”

    说着就将手里枝桠展开放在了悟的眼前，那是一支桃花枝桠，上头还有几朵开的正好的艳艳桃花。

    了悟睁着一双混沌的眼睛，看向那株桃花枝桠，良久之后才说，“前任主持临终之际，将清净寺交到了我手上，可是我因为顾忌皇上的意思，没有做主持，就推脱，寺中的众人这才推选了了听做了主持，这才有了今日之祸。他们一再追问经书，不过是因为前任主持在临终的时候，将清净寺的主持经书交到了我手上而已。若是有了经书，他们接手主持的位置，就名正言顺，也不用像了听一样，费了数年的光影，都没有将清净寺上下收归己心！”

    “为什么了听没有拿到传寺经书？”萧琇莹不由得皱眉问道。

    “因为师傅和我原本是属意另外一位师兄而非了听的，可是他得了众人的推举，师傅和我在寺中身份尴尬，即便是察觉到了什么，说出去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信服，何况那会儿了听的本质并没有暴露出来，所以师傅和我决定不将经书交出去。”了悟说道，“如今，他们知道经书的下落，只怕还会来逼问的！”

    “这个无妨，既然清净寺是京城的大寺，又牵扯进了叛乱之徒的案子里，主持一事，不止是清净寺的事情，也是南楚的事情，既然是南楚的事情那么请了皇叔做主，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萧琇莹淡声道，“而您是宗室玉蝶上没有除名的皇室子弟，又在清净寺生活了几十年，对这里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是了解的，推荐一两位主持的人选，也不是不可能！”

    了悟垂眸片刻，“你的法子都要建立在见了皇上的基础之上！”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既然敢这样说，就有法子这样做！”萧琇莹轻声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日上午时分，皇上派了审查清净寺一案的官员就到了，萧琇莹知道消息就赶去了正殿，才跨进院子就看到二皇子和那些官员说的正欢，而那些人，萧琇莹就只认得一面之缘的徐大夫人的丈夫，徐大老爷。

    “阿莹来了！”二皇子眉眼微动，就看了站在正殿前的萧琇莹，于是问道，“听说了悟大师被你迁去了你的院子？”

    萧琇莹颔首，“太医伺候的不经心，到底是皇家血脉，天家骨肉，看着他遭此苦厄，心中不忍，就将他迁去了我的院子，好在那客院不小，倒是住的下！”

    二皇子微微沉了脸色，口中责怪道，“不管那位大师出身如何，终究是出家人，怎么能同你住在一起，你若是嫌弃太医伺候的不好，那就换了新的太医来就是！”

    “二皇兄说错了，若是将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请了清净寺里来，那皇叔和满宫的贵人们万一有个头疼闹热的，可如何是好，这样的罪名，说人来背负！”萧琇莹不屑冷声道，又转头对着才到的几位大人问道，“诸位大人中，哪位是得了皇叔亲眼，为此次的主审官员，若是得了空，不妨来本县主的院子一趟，那日清净寺出事，本县主和寺中还存活的高僧都在，知道的也最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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