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So Far Away

    开学后最糟糕的消息是英语四级没过，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望，没花时间种树怎么会有果实，更何况即便种了树都不一定会结果呢。奖学金倒是还有，不过没进步，维持二等。

    晚自习后洗漱完毕，知夏没精打采的趴在铺位上写日记，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问题，正想搁笔睡觉，居然电话铃响了，找她的，居然是洛风打来的。

    这学期他第一次打来电话，她开心的接过电话，可是想到这两天感冒嗓子哑哑的，又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接电话了，可是他的电话明明很难得。纠结了几秒，最终壮士断腕般决绝的将听筒举到耳边。

    洛风问起四级，他们同病相怜，都败了北。话匣子打开，知夏很快迷失了自我，几乎忘了自己嗓子痛声音沙哑难听。前几天刚刚在心里搭起的治愈小屋瞬间垮掉，她还是喜欢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的消息，关注他的一切，千年艰辛修炼终因一瞬间的错乱荡然无存。

    她试图重修自己脆弱的灵台，趁它还留有一丝清醒。她觉悟他们这样相处融洽完全是基于好友的位置，怎么直到今天才想清楚，吾日三省吾身非常必要。

    虽然流星划过夜空，那逝去的短暂美丽让她心伤难过，虽然她这根无名火柴无论如何也难以照亮暗夜一角，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哪里，虽然她常常想起他，忘不掉他的样子，虽然她总是哭红了眼睛，虽然他的身影还如此清晰宛若眼前，虽然把他从心里连根拔起会痛彻心扉，但，她还是要这么做，因为她的夏天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因为星星永远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因为这一切从来都是她的幻境。

    打定主意开始新的生活，她也会偷偷想，未来不管是谁跟他并肩而行，她都会永远默默祝福他，并谢谢他留给自己的这些美好或伤心，不管怎样，这些都是最好的回忆。

    隔天一大早给妈妈打电话，她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泪如雨下，竟然刚开学没几天又开始想家，自己真是一株狗尾巴草，脆弱c敏感c忧郁又普通，看起来随风舞动活泼好动，其实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

    因为是周末，又下了雨，她恹恹的缩在宿舍哪儿都不想去。临近中午，小希看她今天颇反常，就拉她去食堂感受人间烟火气。昏昏噩噩随便吃了点东西，她俩晃晃悠悠又去了图书馆，知夏借了本今何在的《悟空传》，打算也好好务空一下。

    溜达了一大圈刚进宿舍，路凡她们就大肆抱怨起来，说一个疯子给知夏打了n个电话，她们都猜是洛风。知夏知道不可能，这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刚坐下翻开手里的小说，电话铃适时响了，果然是肖骏野。其实他昨晚也打了，她那会儿正在教室晚自习，知道他第二天会再打来就没有回电话。只是他竟然让她们听不出来是他，可见他又开始了自己的恶作剧，喜欢一遍遍捉弄人的也只有他了。

    他四级过了，70分，知夏想想自己的57分，只能希望下次好运了。

    他们通话时，肖宿舍一个叫杨建华的一直在旁边喊呀叫呀的，甚至还抢走了话筒，知夏听得清楚，他说的是：“你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的男朋友。哈哈~”

    她否认，他继续说：“我不管这些，你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我听到啦！”

    她哭笑不得，觉得这个人真是没逻辑的可爱。

    更没逻辑的还是肖骏野，第二天晚自习结束后她照例跟丽萍在操场跑步到十点五十，回来后又听小希说肖骏野打电话了。不一会儿他果然又打来了，这会儿早过了十点半他们的熄灯时间，他竟是躲在被窝里打来的。

    知夏听着他的声音，轻柔细微，还有点小心翼翼。她很不解，他竟冒着被班长抓到的风险，于是脱口而出：“你有病呀，这么晚打来，又没什么事。”

    他却在那头轻笑：“好呀，你骂我。”

    她理直气壮：“就是有病，你！”

    他说收到她的信了，她却担心影响别人休息，更担心他违规被抓，就匆匆说了几句要挂电话。可是他似乎不想就这样结束，这时正好有其它电话进来，她“只好”挂了电话。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明明是最有逻辑的人，却偏偏最喜欢做没逻辑的事。自己果然是凡人啊，只会循规蹈矩c因循守旧。知夏在心里默默道。

    肖骏野太肖骏野，第三天中午继续打来电话。501全体向知夏“发难”，盘问不休，就差严刑逼供了。

    被她们烦不过，只能顶风逃跑，出了校门就打电话告诉他没事不要总打电话，她实在不想应对楼上的那一群卦友卦仙们。他却在那端笑的跟没事人一样，知夏知道跟他说了也是白说，只好妥协说自己会补偿他勤奋写信的，他才勉强应了下来。她忿忿的想肯定是他们最近过的太安逸了，训练任务轻松了，所以来折磨自己了。

    没几天又收到了他的信，他总是在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知夏在上封信里提到一个心理测试题，这次他寄来了答案。

    题目是：按以下步骤，2分钟之内完成。

    1在一列中写下1至5的序号。

    2在序号1和5的旁边写下两个异性的名字（确实认识的人，凭第一直觉）

    3在序号2c3c4的旁边写上朋友的名字。

    肖的答案是：1知夏；2陆晶；3夏时宇；4崔斌斌；5舒倩。

    知夏的答案是：1肖骏野；2陆晶；3李辰星；4夏时宇；5洛风。

    数字太有限，知夏感觉还有很多熟悉的名字没写上呢，可是肖骏野居然写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名字，看情形还是女生。

    这个测试的玄机是：序号1是自己所爱的人；5是自己所喜欢的但又不能与之相伴的人；2是自己最关心的人；3是非常了解自己的人；4是自己的幸运之星。

    知夏清楚所谓的测试占卜都是仅供娱乐，自己戏多才乐此不疲，自然没有必要告诉他答案的意义，因为谁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所谓意义，无非人们的自我心理投射，毫无意义。

    其实她一直不知道拿肖骏野怎么办才好，这问题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三年前她定义的“青衫之交”，他无奈接受，现在也没有反悔，只是每每面对他对她的好，她自觉无以为报，愧不难当。

    他一直鼓励她勇敢面对问题，不管是对洛风，还是对前路，他都坚定的支持她大步向前，考研的事也一再提起，还认真的说以后的生活费由他来负担。知夏虽不会当真，但很多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好好面对他。关上门，外面其实谁也没有，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两天后他在电话里追问：“为什么你不问问舒倩是谁？”

    “你要是想说自然会说。”她淡然道。

    “你不问我怎么说？”他为自己鸣不平。

    “那说吧。”她静静留出空白。

    “舒是师大一年级学生，83年的，学数学”他说的很是详细。

    “你们怎么认识的？”她打断他的话。

    “忘了。”他淡淡道。

    “她的声音跟你的很像，我常常把她打来的电话误认作你。”他继续说道：“我一直当她是妹妹。”

    知夏从看见舒倩的名字就在想她是谁，可又觉得跟自己似乎没什么关系，摁住就要乱跑的好奇心，让元神不要出离游荡。没想到他竟专门提了起来，直到听见清晰的“妹妹”两字，元神归位，顿觉好奇心果然很是多余。

    他又问四级准备的怎么样了，要寄本参考书给她，还说又涨了津贴等等。知夏说了最近学校里的活动，诸如运动会种种。

    晚自习后，她一反常态的独自在操场上跑步，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和煦的夜风阵阵，夹杂着淡淡的蔷薇花香气，三三俩俩的人影斑驳疏离，月影晃动，橙色的光点点映在深蓝的天际，长长的跑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身影，一圈又一圈。所有人都将奔向自己的远方，她忍着眼中的点点星光，遥遥送上最真的祝福，希望所有人都能在属于自己的远方收获那份美好和幸福。

    第四十章 大鱼

    还有两天就是计算机二级考试的日子，知夏有点紧张，刚刚摆脱电脑盲的阴影，对于编程还是似懂非懂的阶段，心里惴惴的。虽然考试生涯十几年，但对于没把握的依然会紧张到窒息，学渣生而多艰。

    午饭后知夏在水房刷饭缸，隐隐听见春丽在喊她的名字，无奈水房人多嘈杂听不太清，直觉告诉她如果有她的电话那一定是肖骏野打来的，如果是他打来的那就不会错过，因为他还会打来，打电话的缘由她也猜到了，因为她快考试了。

    回到宿舍，果然春丽说刚才有找知夏的电话，对方说自己是交大的，跟知夏是小学中学同学，名字三个字。对方一直问知夏的情况，包括她有没有男友之类的。春丽没有喊回知夏，对方就说中午一点半会再打来，如果知夏还不在就下午六点半再打来。

    八卦党纷纷猜测是某个知夏的小学同学一直默默的关注着她，因为对方一副特别关心的语气让人记忆犹新。知夏开始不相信，她是有个小学中学一直同窗的在交大，名字三个字，可是他们只是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那个学霸的脑回路绝不会出现这样的偏差。直到小希也证实了春丽的话，知夏才开始想这到底会是谁呢？

    春丽又说在电话里也问了对方是谁，可是肖骏野c洛风c夏时宇的名字都被一一否定，他还说不认识他们几个，却一直追问肖骏野是谁。路凡说听得出这是个非常骄傲的人。知夏顿悟，无聊的人恒无聊呀。

    大家还在兴致盎然的推测，知夏出门上课，电话铃响，她面无表情的抓起电话：“您哪位呀？”对方一下笑了，声音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你们宿舍的人全是笨蛋！”肖同学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张狂。

    知夏不说话，用沉默消解他的得意。

    “明天考试不用紧张啦，肯定没问题。”他总算收敛了一些。

    “嗯，不紧张，反正二级证不是必备的，就算不过也没事。”她又早早找好了退路。

    挂上电话，路凡她们鬼叫，扬言要好好杀一杀肖骏野的锐气。知夏苦笑，她们还是不了解他，下一次难免又要被套路，只是到时自己还是躲远点，省的她们报仇不成找自己当替罪羊。

    虽然被某人电话加持，可过不了就是过不了，这是知夏的自知之明，她一向善于推测结果，这次也不例外。

    考完试后心情一直灰灰的，在宿舍里跟小希和路凡无所事事的待着。路凡正在听广播1018，有个听众参与的唱歌节目，她怂恿知夏参加，知夏拼命摇头，路凡还是拨通了电话，在导播接通等待的间隙，她把电话塞给知夏。被赶鸭子上架，情急之中唱了一首《掌心》。

    由于导播之前已经叮嘱过不要把收音机放在电话附近，所以知夏并没有听见从广播里传出的自己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小希说唱得很好听，她对小希的话深信不疑，可是最好听的《掌心》却是另一个人唱的，她一直记得。

    这是知夏第一次唱歌给很多人听，电波里的声音可以传的很远吧，可是他一定听不到，他在更远的远方。大鱼再大也只能活在深深的海里，一旦浮出水面，它将不再是自己。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凝望你沉睡的轮廓。安静的在电波里唱歌，安静的待在深海的角落，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在梦里看你，醒来你依然在遥远的天际，遥不可及。

    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宿舍里又有了新的娱乐活动——群魔乱舞写真。擅长化妆的春丽给众人挨个装扮起来，吊带衫，小短裙，粉面桃红长睫毛，细描眉，点朱唇，秀发飘逸美目盼。平日里从不化妆的几个不一会儿就大变身，连一直素面朝天以女汉子自居的知夏也被施以淡妆，变了模样。大家都赞她好看，她看着镜中似不认识自己，原来春丽每天早上对镜贴花黄的时间并没有浪费，比起小希每天早上背单词来，这是更好的自我提升呢。

    大家装扮完毕免不了嘻嘻哈哈的互黑一番，从没见过彼此的这一面，简直要乐得停不下来。尤其是路凡和玉兰的造型最为惊艳：夸张的深色眼影，血一样浓烈的红唇，深深的双眼皮贴，浓长而蜷曲的假睫毛，绯红潋滟的双颊，加上她们搔首弄姿的动作和浮夸的表情真是美不胜收秀色可餐，她们哪里还是她们，清纯的大学生转身成了摩登女郎，凭空多了一股抚媚和妖娆。

    此等难得画面一定是要记录下来的，喊来对面宿舍的丽萍给大家拍照留念，丽萍一进门便被吓到：“哇，盘丝洞呀！众位蜘蛛姐姐求放过。哈哈哈”接着大家笑成一团，快乐的集体生活。

    集体生活虽好，但可欣和芷凌为了考研还是在校外租了间小房子，房子虽小，但是24小时有电，环境安适，到底比宿舍更适合复习。

    知夏和小希去参观了可欣她们的小窝，就在校外不远的城中村里，二楼朝南的一间静谧小屋。屋里陈设简单，但是她们用心布置，很是温暖馨香，墙上贴着淘来的国画竹，地上铺着温暖的毯子，桌角玻璃瓶里斜插着一枝新鲜的月季花，窗边还有几小盆绿色植物还有粉色的小灯，粉色的布偶娃娃，很香闺的感觉。没有每周五的卫生大检查，没有身边的叽叽喳喳，没有熄灯的困扰，没有早上洗漱的拥挤自由的世界！

    知夏很是羡慕，然而集体生活对她而言也许只有这四年而已，尽管不喜欢，但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她记得肖说过的话，这些以后都将成为最美的回忆，她不想错过。

    可欣居然记得再过3天就是知夏的生日，特意准备了礼物给她提前过生日。礼物是柏原崇的几张照片，还有她写的一封短信，很是用心。芷凌则准备了一桌饭菜，虽算不上丰盛，但她们吃的很开心。

    这是知夏离家后第一次过生日，在独自面对的陌生校园里，她发觉自己并不孤单。

    梁咏琪生日这一天，知夏写了信给洛风，她一直都记得他的生日，每年也会按时送上“生日快乐”，可是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几个字，她也知道自己等不到，许愿树果然不那么好长，但是种下就是希望。

    梁咏琪生日第三天，美康带知夏去回民街做了一回吃货，心满意足的回到宿舍，电话响了，肖骏野说本来想早上打给她的，无奈公话排队的人太多，早上时间又紧张，只好等到中午了。

    在说过“生日快乐”之后他就沉默了，静静的等她说，可她只有一句轻轻的“谢谢”，这么多年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渐感沉重，她的心情岂是这两个字可以表达，可是她已不能表达的更多。

    还是要说些什么的吧，赶走怪怪的气氛，他们对此很有默契。

    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他笑了起来：“你讲话还像小孩子一样有趣。”

    “怎么会？！”她在这边抗议。监听经验丰富的玉兰和路凡此刻已经笑到嘴角完全垮掉。知夏心说：这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冷静说出“成熟的话”来，真是太有失我的水准了。又怀疑她们两个简直是八卦精修炼成人形，搞不好自己真的是住在盘丝洞里也未必不可能。

    肖跟她提到一本书《星光下的守望者》，是长沙的一个电台主持人写的，他说她跟这个作者是两个极端的人，嘱她看看，他会寄一本过来。知夏忙说不必了，先找找看，再说网上也会有吧。

    知夏知道，自己在他的眼里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又长了一岁了，也该收收没心没肺的散神了，起码成熟一点，起码靠谱一点，起码在深海里再躲的好一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