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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7.物竞天择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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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圆球顺好了气, 将那场帝君手谈时道出的内容一五一时与薛怀南交待出, 老将军面色一点变化也未有,反而隐约透着点如释重负。

    3028心里如何纠结不谈, 薛怀南本人倒是对这件事情看得很开, 或许是尚在阳世之时身居高位,眼前身后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算计, 但与年轻时那会非得抖个明白不同, 后头他那官封的越大,心也就越大。

    并非是他疲了乏了,不想争不与争, 只是这朝中文武百官,, 还不算那些与皇亲国戚沾亲带故的, 笼统下来大大小小摆作一块,怕是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他若每个人心里藏着的那些小心思都得捋一遍,这一年到头, 也甭想在做其他事情。

    于是兵法有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匹夫一个, 有什么能让天道惦记?” 薛老将军将那狼皮一捋, 把方才落上的枯草碎叶扫了个干净, 再凑近细细观摩方行舟布下的阵法, “便是它在惦记着, 我又有何惧?”

    莫非还得让他成日提防着,担着惊受着怕,最后与青天白日勾心斗角?

    当真窝囊至极。

    闻老将军所言后,地府法器并未搭话。它与薛怀南相处近千个日夜,若要说起薛怀南脾性如何,它虽不敢称全然作数,但那也是十中有七□□。

    战场上那风风火火是他,暴跳如雷还是他。

    性子刚烈如牛,丁点亏也吃不下,一时得按兵不动也是为了日后那场数倍相还。

    所谓兵来将挡,不过是那将已磨好刀守在门口,就等着不长眼的将千般算计从肚子里掏出摆在案上,于是正好撞上老将军枪头。

    若薛怀南真如先前所言那般,他心中对天道丁点芥蒂也没有

    对不起,那怕是个假的镇国公。

    “将军,我现在倒希望你发发脾气。” 圆球虽先前哭闹一番,又极力为历江华辩解,但它心中也知晓,不论背后有何缘由,地府这头招来薛怀南,终究是带着目的,“你发完脾气,闹一场斗一场,或是抽我几下,我这心里倒还更好受些。”

    它虽也被蒙在鼓里,但到底是它奉了上头命令,带着魂牌去寻薛老将军生魂。

    人间地府几十载寒暑,既已将对方视为至亲,便容不得自个会为薛老将军带来灾祸。

    “我同你置气作什么?” 薛怀南觉得有些好笑,“先前砸你一下都嫌我火气大,如今倒盼着我来抽你?”

    这都什么毛病?

    “毕竟也是我” 3028话说一半,便消了声,有些事情它知晓了,就难以再道出口,总觉得再回想前头那些事情,他撺掇着老将军修习仙法追寻大道那事,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膈应。

    它整个球都颓的紧,嘴里又嘀咕了些不成调的字句,最后千般情绪都纠结成了那句

    “是我将你引入这场局的”

    圆球忽然觉得人情世故这事当真是三千世界最难的东西,至生出灵识以来,千百年间它统共就熟识三仙加一人,如今就这加起来不到五个数的熟人都能扯出一堆事。

    做球,难!

    “只是觉得本该如此” 薛老将军拍了拍3028以作安慰,后面这话不晓得是对地府法器解释,还是对自个的提醒,“我活着那会便不信求仙问道,只知天上顾不着人,地下管不上事”

    若九天之上真有神仙,那为何白骨残骸下山河仍凋?声声泣血也换不回安宁?

    保家立国靠的是什么?是刀,是枪,是一个又一个呆子傻子,前仆后继的去做这辈子神仙没帮他们做成事!

    “我不信神仙能有好心,会替人了结遗憾。”

    所以当薛怀南到了地府,也时常会想,这样一个既不拜仙也不求佛得人,攒功德修成鬼仙或是重返重返阳间这等好事如何轮得到他?

    “于是你说,天道想算计我,历江华那头也隔着我,我这心才踏实下来。” 薛怀南脸色扯出个笑,老将军脸上少见这般神色,无奈又自嘲,“天道地府是有所图”

    有所图便好,有所图便不比先前那井底的月亮。

    太圆太亮,却可看,不可及。

    饼画的太大,便不安心。

    “将军你可别这么想。” 3028瞧着薛怀南似乎对还阳这事完全不抱有期望,内心暗自焦急,它知晓薛老将军能忍下一次又一次折腾,全是为了回到那年的云京,便也不想他彻底没了念想,当下解释,“天道与帝君会如何,我虽不知晓,但地府六司招魂任命这事,可是实打实的在我脑子里头。”

    功德够了就能还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只是薛怀南并不这么认为。

    “球,你先前一直说天道自有定数,什么事情它心里都有个谱,已经发生的便是天道注定,无法改变。那我问你” 老将军原本搭在3028头顶的手向下了几分,他将圆球托在掌中端至与自己视线相平处,“那我问你”

    “若你是天道,你可容我还阳之后再篡改命数?“

    镇国大将军,手握兵权可伐定山河,牵扯到的岂止是一国的运数

    那还不单是还魂,若依圆球所言历朝历代时间随自个挑,脑子里装的东西也不一点不落的带走,若一经历千百次附身之人有这样的选择,那下界天道又如何能容得下他

    如何容得下这人呼风唤雨,逆天改命

    这番话犹如晴天惊雷,迎头劈下。

    天道不可违,天命不可逆,有因必有果,这些都是地府之人清清楚楚记得的□□。

    3028哑口无言。

    “可可能是天道准你用攒下的功德抵消改命牵扯的因果呢“ 许久,地府法器才如梦初醒,抓着最后那点子法规辩解道,”你先前虽杀了宣王,可后来还是辅佐齐容轩助天下按时归一,这一缺一损下,天道不也没难为你吗?“

    “反而反而功德还更多了啊!“ 3028言辞激动,不知是想说服薛怀南,还是说服身处地府的自己。

    千百年修行所遵循的条例,怎么能有与六司运作相违背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天道是让我攒够功德,然后再一次逆它个够?” 薛怀南大笑几声再问圆球,“它不是无情吗?还能提前打好关系开小灶的?”

    便是那些鬼仙也都只敢等自个老老实实等修成正果后,才敢日后在三千小世界放肆几分,将捅的篓子用功德补上,先前依旧不敢造次。

    将军知晓这事难与圆球细说,否则他在3028先前反复强调天道无情这事的时候便会将心中困惑道出,只是此时既已提及,便不好让其含糊带过。

    索性解释个清。

    “球你想想,轮回司让咱们去消怨,怨气这东西天道能控制吗? ” 老将军不明白这地府规矩里的曲曲折折,条条例例,或许正是因为这糊里糊涂与不清不楚,才能让他先前有所怀疑,“天道控制不了才得让咱们来,而它就拨着算盘珠子算功德这笔总账。”

    “若生魂还阳改了命数,会引出多少新的怨气?”

    镇国公从不认为自个是个大善人,若他在世,当年的账得一笔一笔算,债必要一笔一笔讨。

    定当伏尸百里,血流成河!

    奖赏功德让轮回司替人消怨,又让那消怨之人还阳再引出更大的怨气

    若真如此,反反复复,如此循环,天道估计得变成天缺。

    缺心眼的缺。

    最后的解释又被杠了回去,3028再次对这颠覆它所有认知的一席话沉默以待。

    薛怀南一顿天道来天道去的,先前都是自个将这两字含义珍重介绍予老将军的圆球难堪至极,情绪低落下甚至想摇着镇国公一阵咆哮。

    可惜薛怀南脑袋有3028两个大,生了个球样它还长不出手。

    激动之下,圆球只能跳起来砸薛老将军脑门。

    妈的有完没完,非得把话说绝了再摧毁掉球生价值观才行?

    “怎么就没见你以前这么热衷于扒拉天道和咱们间的关系呢” 帝君手谈时那番言论使得圆球知晓,天道与帝君间关系并非同地府所言一般齐心,如今薛怀南又将矛盾之处为它挑明,便是它再自欺欺人,也不好再辩解什么。

    自修行以来所恪守的东西,忽然就有所动摇,万般无奈纠结心头,最后之变成一声。

    “我列个艹!”

    3028决定暂时当一个没有素质的球。。

    “纠结完了吗?” 薛怀南挨劈头盖脸了顿砸,却是眼皮子也没眨一下,他倒是不计较这些,谁真心待他谁假意相迎,都是心里头清清楚楚的东西。

    圆球既肯将天道刻意让他看见的事全盘托出,他便也愿将替佳人部卖力后的那些怀疑一一表明。

    一球一人这番交情摆在这,自个脑袋被拿来出气这事就也是鸡毛蒜皮的等级。

    “原来将军你聪明机智早就察觉出个中玄机。” 这砸也砸完了,气也消了的3028倒不好意思起来,这球原本还指望被驴的老将军抽它一顿出气,没想到现在却反了过来,于是待它重新蹲在薛怀南头顶的时候,态度自是与先前大不相同,只听它掐着甜的让人腻歪得嗓子连声赞道:“吾等没有眼界的法器只能万分钦佩。”

    这种行为,何其狗腿。

    薛怀南又迎头挨了顿猛夸,直让他酸掉大牙,被一顿尬吹的老将军一时只觉得腮帮子疼。

    先前虽也被圆球捧上过天,可如今这般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好似3028心有亏欠,故意讨好着他一般。

    于是老将军二话不说走到河边,歪着头盯着那法阵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细观看。

    不明白中间有什么关联的3028歪了歪头。

    被晾在一旁然后又被迫听了一肚子天道机密的方行舟也歪了歪头。

    于是老将军盯着阵,一球一道士盯着老将军,也不知道他这满脸严肃从何而来?

    许久之后,老将军长叹一口气。

    “将军你看出了什么?”3028十分困惑。

    好像参透了什么的样子。

    “什么都看不懂,看久了还犯困。” 薛怀南耸了耸肩,凶神恶煞的汉子瞧着有点无奈,“那阵法衍自五行八卦,但画这个文以玩意为什么能聚水能聚金又能聚木,我是真不知道。”

    修道真人姑且算半个神仙

    神仙布阵,他这个凡人怎么会看得懂?

    “那你盯着看个屁啊!” 3028气结。

    “那看来我也不是很聪明。“ 闻言,薛怀南哈哈大笑,这一顿笑看得圆球不知所措。

    老将军这才觉得浑身舒坦。

    这般相处,才属正常。

    至亲与他,应当如此才是。

    “不过说真的,小道长你这阵是用什么画的?” 薛老将军看向一旁的方行舟,“这阵法瞧着怪渗人的。”

    便是他这种外行,也似乎能感受那阵法流转间溢出的刺骨之寒。

    “东海有鱼,生五眼六鳍,性情残暴,携呼风唤雨之力而生,初代青玄掌门以太岁剑斩之,取其鳞肉骨血制为灵墨。“ 好像又被一人一球无视的方行舟讪讪道,”那灵墨极其珍贵,除却初代掌门外便无人能制,传到我这一辈时已经所剩无几,最后一点残余被师尊赐予我使用,方才画阵已经用尽全部。“

    “如此珍贵?”3028乍舌,他原以为青玄门弟子会在起初有所保留,没想到一上来就用上压箱底的东西。

    “是啊,原本是想着以守为攻,布下杀阵守株待兔,所以才用上这个。 ” 哭包道长那股子沮丧劲难以掩饰,“可方才听你们那番交谈,天道地府天命什么的,似乎大有来头的样子”

    “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这么早就祭出灵墨了。“

    这玩意可是有时效性的!

    3028与薛老将军面面相觑。

    得了,先前争的那些天道地府,如今都可统统放在一边,眼下最要命的还是这危机四伏的密林。